要掏钱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丢了。
在他四下寻找时,昨天那位青衣女子来到他身边,指尖处勾着一个绣有桃花的杏色荷包,正是他的。
她笑着,光落在眸子里:“公子是在找这个吗?”
江淮离心道真巧:“是。”
“里面有多少银子?”
“三两碎银,外加三十个铜板。”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数目对上了,那我就物归原主。”
江淮离接过,道了声谢:“不知姑娘是在哪里发现它的?
“公子是不是在一家早点铺子用过东西?我去吃早点时,在铺子前面捡到的。原本是想等公子你自己回来找,但老板娘说你刚走没多久,我担心你急着用钱,就顺着你走的方向追过来了。”
青衣女子解释着,又俏皮一笑,姿态坦坦荡荡:“荷包上绣有桃花,公子的衣服袖口和领口也都绣有桃花,再加上刚刚你明显是在翻找荷包,我就猜想这是你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公子风姿出众,鹤立鸡群,与老板娘描述得完全一致。”
江淮离哑然失笑,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在郁府曾见过姑娘。我叫江淮离,还未请教如何称呼姑娘。”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公子果然是新晋状元郎。”青衣女子,也就是慕秋笑道,“我姓慕,单名一个秋字。”
江淮离喊道:“慕姑娘。”
“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耽误江公子继续游玩了。”说罢,慕秋告辞离开。
第三次见面,是在知府衙门。
江淮离被扬州知府邀请做客,闲聊之余,扬州知府还带着江淮离去看了看牢房。
慕秋每天中午都会过来给纪安康送饭,送完饭后,她偶尔会留在牢房里,打听新来的犯人的情况。
江淮离到的时候,那个新来的犯人正在对慕秋进行羞辱。
恶毒的话语听得江淮离直皱眉,身为当事人的慕秋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言辞利落予以反击,甚至抓住犯人言语间的漏洞,发现了衙门里的某桩悬案很可能与犯人有直接关系……
全程表现得聪颖又果敢。
再看周遭人那见怪不怪的神情,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有如此表现。
江淮离看向她的目光里,瞬间添了几分欣赏。
再相见,是在郁府。
那段时间郁墨和郁大老爷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慕秋来郁府的频率要比以前高很多。
那天正好是李不言的忌日。
身为李乂,他可以名正言顺祭拜李不言,可作为江淮离的他,连公然缅怀李不言都不能。
他握着李不言以前写的话本,躲进庭院深处,坐在桃树底下。
在他的情绪几乎失控前,慕秋闯了进来。
看到他在,她也很惊讶:“江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江淮离眼中流光一闪,迅速压下自己的情绪:“我在这里偷懒。你呢,怎么来了这边?”
慕秋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和郁墨常来这里荡秋千,我是过来这边寻她的。”
原来如此。
并非她闯入了他偷懒的地方,而是他闯入了她们的地盘。
江淮离道:“她不在这里。”
慕秋点了点头,歉意道:“江公子继续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了。”
江淮离扬了扬封面:“这是话本。”
慕秋眼眸微微睁大,顺着他的动作看向话本封面。
江淮离举起右手食指抵在唇前:“这是个小秘密。”
慕秋失笑,学着他的动作:“我一定保密,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状元郎私底下也会看话本。”
江淮离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如拨云见日,轻快不少。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江淮离都没有见过慕秋。直到有一天,他偶遇郁大小姐,听到她说在为慕秋准备礼物,他才知晓慕秋的生辰要到了。
鬼使神差的,江淮离去了趟店里,给她置办了生辰礼。
但在他将生辰礼送给慕秋前,他先一步收到了慕秋送来的礼物。
“听说江公子就要回京了,与江公子相识一场,还望公子收下这份临别礼物。”
回到屋里,江淮离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几张制好的铜制书签。
书签算不上多精致,但很漂亮,应该是慕秋亲手制作。
江淮离取出书签,轻轻摩挲着它被打磨光滑的棱角,许久之后,将它们一张张塞进了他最常翻阅的几本话本里。
羽毛落进水里,不会惊起什么波澜,却能于无声处掀起一池涟漪。
慕秋就是那片羽毛。
轻轻浅浅,不会过分勾动他的情绪。
但是当他离开扬州很久,却仍会在伏案闲暇之余念及她时,江淮离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其他人喜欢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的喜欢,是不打扰,是想触碰却不敢自私,是理智与克制。
他是他人眼中风光无限、未来可期的状元郎,被天子器重。
可只有江淮离自己知道,他是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敢用的懦夫,连婚事都被江时操控的傀儡。
【5】
再见到慕秋,已是三年后。
他撑着伞走向她,可她看向他的第一眼透着陌生。
她没有认出他。
明明比卫如流更早遇到她,他始终只能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