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余:“……”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这么激动?
刚才那可怜兮兮的病秧子不是他吗?
狐魄儿三个字,竟比太上老君的仙丹要有效的多啊!空余唏嘘的摇了摇头。
定睛再看白无泱时,这个病秧子已经眉峰凌厉,冷了神色。
空余走到他的跟前,向天书卷上看了一眼,虽是之前看过,但再次看来,仍觉骨肉森凉。
一副天书卷,一生功过现。
一半得天怜,一半地狱见。
然而,这副属于狐魄儿的天书卷,天与地已经没了界限,皆是一片幽深昏暗的冷风洞,除了恶鬼的哀嚎,唯剩的就是天怒人怨了。
空余收回目光看了看白无泱,正色道:“师尊说,狐魄儿的命不是不能改,功过几分,天书卷都会很公道的呈现。”
“此番情景,皆源于她屠天之后所致,若她愿随你虔诚悔过,能使这天书卷重新划归清明,那便是尚有一线可回还。当然……”
“你本是上古帝神,自可为她弥补,但她若不同行不真心悔过,帝神即便替她做再多,也只有事倍功半的份,更甚者,她累神之罪亦会更重。”
*
白无泱看着天书卷,回想着空余曾经说过的话,笑意越来越深,这一年来,他在不断地替她赎罪,所受的折辱,又岂止是她眼中看到的半分。
当然,他也不会一味的徇私,当一年后初见之时,他就有了拉着她一起去赎罪的念头,而这个念头都不用多想,他便已经认定了,有罪当认,只要他护在她的身前,将她护好就好。
白无泱顺着那天与地微现的边缘轻轻划过,笑意突然凝固了。
不见了!
那微现的边缘不见了!
在他的眼前,在他指尖划过的瞬间突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惨烈的炼狱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慌张的向山下跑去。
狐魄儿坐在那间酒馆的屋顶上,身边放着星河璀璨的碧天,潇洒肆意的饮着壶中酒,醉卧星河中勾唇浅笑,薄凉更浓。
她觉得杀戮痛快极了,比起装孙子似的满大街给人赔理道歉,再遭人冷眼谩骂殴打,她当真的是喜欢上了这股子的血腥味道。
她看了看那血色一片,只是邪肆的笑了笑,话语比眸子更加薄凉,“不识趣,该诛。”
白无泱跑到山下时,一阵阴风刮过,便是一股浓烈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子味儿。
只一瞬间,他的心便跌入了深渊,这一路,他从血泊中趟过,一个个倒下的、皆是他诚心实意道过歉的人,他的心凉了又凉。
他忽而看到了拐角处那个曾经神志不清,如今瑟瑟发抖的孩子,他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参商剑已寒光灿灿。
他抬头向四周扫去,有一高处的风景,可真是极美,有个白衣仙子,将万千星河拥在身边,醉意阑珊,单手撑着头侧卧,一边饮酒正酣,那含笑的眸子情义浓浓,也正轻挑的望向他的这一边。
她饮尽壶中酒笑意涔涔的,指尖抚蹭着壶口,天真无邪地打着招呼,“师父来啦。”
“不开心?”
“我们不胡闹了行不行?”
她懒懒散散又极尽宠溺地哄着:“陪你玩儿了这么久,你是不是都忘记我是个魔王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怪只怪他们不够识趣,都道歉了,还要怎样?”
“他们伤到你了,说实话,我不开心,可如今,看着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那我的心里也就痛快多了。”
她醉意阑珊笑的从容坦荡,他的周身却已是透骨的寒凉,他勾起唇角轻笑,“狐魄儿,你如今杀起人来,倒是半点的都不背着我了。”
她睫羽轻颤,随后又挑了挑眉,眸光半阖,没太懂他话中的深意。
他又冷冷一笑,似是在自言自语,但她却是听的见的,他说:“听话就先留着,为祸便一刀剐了。”
“什么?”
她觉得这个口气有点狂,不屑地笑了笑。
“我说,为祸便一刀剐了。”
这个声音,满含愤怒又充满了天地之间最纯正的浩然正气,出他之口入她之耳,震耳欲聋,听的她一颤,瞬间也收敛了神色。
她醉醺醺的坐了起来,眸中带了几分冷色,四目相对时,便已是刀光血影。
狐魄儿觉得有些头痛,轻轻地揉了揉额头,忽而一笑,十分宠溺,“好了,别胡闹了,你知道的,我心疼你,舍不得伤你。”
这种温润软语,他真的是很受用。这颗道心已泯,早就陷进她那个泥潭了。
可,他闭上了双眼,努力的让自己镇定。
“来我这里,那下面太脏,我来帮你擦擦,我有点醉了,这身子有点软,”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刚要迈脚,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情深似海的眸子笑了笑,软软糯糯的抬头捏着他的下巴说:“我以为,美人你非要等我接去方可上来呢。”
话音刚落,她便如无骨般的倚在他了的怀里,皱着眉头昏睡过去。
她才不想和他打呢,只能忍着剧痛,把自己塞进那个、现在万般不情愿搂着她的人的怀里。
他现在心里有多不情愿,她就会有多痛。
痛的她哪里能睡的着,只是窝在他的怀里死死的闭着眼,咬着牙,哆哆嗦嗦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