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期期艾艾的话语,终究是不够硬气,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埋在了心底。
他薄唇轻启,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含/咬着,猩红的眼底,雾色也重了许多,可他嘴角边的笑容,也笑的尤显更加的薄情寡义了,他一手撵着她的耳朵,一边低声呢喃,“耳根子这么软,将来怎么得了。”
他微微的闭上了眼,拍了拍怀中有些颤抖的人,温和地道:“睡吧。”
一夜恍如惊梦,那缠缠绵绵的温言软语,均是那么的不现实,应该是又一天的旭日东升,可紫微垣内,却照不进艳阳。
她仍是穿的白衣翩仙,却是更加胆怯的走了出去。
那个帝神仍旧高高在上,只是眼中的目光,已不似先前的那般灼热,那眼中星河璀璨的好看,也更添了几分生冷薄凉。
他饮的不知是茶还是酒,只见放下之时,那云淡风轻的话语穿心而过,他说:“一时一刻你不满意,如此,你可餍足?”
狐魄儿的脑子懵了一瞬,随后大惊,这说的是什么话?
北帝很有耐心地解释:“我还有些先前的记忆,好像,你觉得你我之间的一时一刻有些少,既然做都做了,那我就多满足你一些吧,全是当做补偿。”
他笑的高高在上,话语却带着寒霜,“别多想,天下苍生,我皆护,你不也是苍生之一吗?罚当罚矣,赏当赏矣,我此番作为,你可满意?”
狐魄儿心头一痛,竟有些无力的退了两步,那本就失了光芒的眸子,此时又暗了暗,她微扬着嘴角,勾起一抹笑,牵强中带着苦涩,她说:“十分满意,师尊赏罚分明,那么赏已赏过了,罚又当如何罚?”
北帝看了她一眼,好似不经意地别过了头,又饮了一杯那不知的是茶还是酒,他的心绪现在乱的很,也堵的厉害,本以为了结了白无泱的心愿,便可彻底的绝了这凡尘的七情六欲。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种界限的东西,一但触碰,好似就欲罢不能了,那原本只是一颗火种,可现在,便是灭不掉的火海了。
他定了定心神,却仍有些烦躁,但上神伪装的好,依旧可以淡淡地道:“听说,你以前是受制于雷劫之下的,那便如旧吧。”
狐魄儿端正的站着,就好像刚刚耳鬓厮磨的两人,不是他们那般,一个高高在上,清冷又孤傲的模样,一个彬彬有礼,就像从未曾欺师犯上。
冷静过后,她礼貌的颔首,声音里也带着些许的寡淡薄凉,“师尊仁慈,这个处罚,倒是轻了。”
北帝看了她一眼,眼眸低垂片刻,又换上了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帝神高高在上的神情凝视道:“这样说来,倒是显得我徇私了。”
狐魄儿没有答,沉默片刻后,北帝起身,从她身边走过,他话语清冷,不带丝毫情义地说:“有些时候,死了,可比活着轻巧,既然活着,那就赎罪吧。”
赎罪?
狐魄儿不知道该怎样赎,那溶在骨子里的血污,还能洗的干净吗?
他清冷地声音再次传来,“每过百年,便再历一次天雷洗髓之苦,什么时候洗干净了,便算你的孽障减轻了。你的灵魂——”
北帝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你的天魂,便羁押在雷泽山吧,长受雷电之刑惩处,被你杀掉的那些亡魂,什么时候都往生了,你的天魂便什么时候归位吧。”
北帝走了,不久后,一道天谕便漫天的铺卷开来。
狐魄儿只扫了一眼处罚她的时辰后,就原地化作一缕烟雾也走了。
*
而寂静的竹舍前,紫藤花绕在槐树间独自开着,这条紫藤花下的长廊不长,但她的步子却极缓,好似可以走上几百年。
吱呀一声,她轻轻地推开了竹舍的房门,室内一尘不染,就好似这里的主人从未离开过一样。
那个书案旁有个书架,架上没有书,摆的都是一副副画卷。
她一一展开,这些画,画的好看极了,偶尔,也能看到几副拙劣的画技,那是她画的。
只不过……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欣赏、再也不会有人问她画中的故事了,也再也不会有人……将她丢弃的画纸一一拾起一一收藏,更不会有人,记得那会随风而逝的随意而画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又流泪了,明明都是一个人,他并没有离开,他还在的,可心里的某个地方,确确实实的空了。
是随着在沃焦山上的那抹浅淡的身影化作虚无而空了,他走的最后一刻,一定是跟她说了话的,可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
她将那些画卷收好又搂在怀中,蜷缩着坐在了地上,她是笑着的,可眼泪无论怎样,也都是停不下来了。
她希望他重归神位,不希望自己再累他害他,而今,也算是心愿已了,那个帝神即便是做着最羞耻的事,也能说着最薄情的话,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神是不可有私情的,有情就偏私了,又怎能做到苍生为重呢,即便是做到了,一旦面对舍弃选择的时候,应该也会很痛吧。
可,她闭上了双眼,告诉自己,很好了,这样已经很好了,我还没有死,谢谢你还能给我赎罪的机会,谢谢你、我不用再肖想上神了,也谢谢你,留下了一个白无泱给我怀念,谢谢你……以师尊之名,降下了孽徒该有的下场,同样也谢谢你,我真的知足了,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