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送走了,花也浇了,姬恪到院中帮她把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抹胸收回,整齐折叠到柜子里,又收拾一番后也走出了府中。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退任后成了踏仙楼的“老板娘”,明里暗里说他落魄后靠这张脸吃上了软饭,但他仍旧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在离开皇宫后,他先是在踏仙楼做了好一段时间的账房先生,但那些账目太过简单,他突然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姜宁便鼓励他,说他想做什么都行。
姬恪思考来思考去,除了喜欢陪着姜宁,他最爱做的就是看书了,但定然不能整日闷在家中看书,恰巧有人上门来请他去讲学,他也就顺势去了。
这事自然是引起不小轰动的。
姬恪虽然学识丰富,也挂有太师的虚名,但毕竟是个阉人,总有人觉得有辱圣贤,而且弘文馆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姬恪也未曾勉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他愿意讲学的消息一放出去,前来邀请的人差点踏破踏仙楼的门槛。
这可是姬恪啊。
什么阉人不阉人,他一个人能顶多少老师?他自己开一个书院都绰绰有余。
争来争去,姬恪最后还是入了宏文馆,因为弘文馆提了一个条件,如果他加入,弘文馆便可以开始招女学生。
这个条件是不是皇后和太子提的便尚未可知了。
去到弘文馆的路上,不少人都会转头看他,毕竟是曾经只在话本中见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面前,自然要好好看看。
姬恪不说话也不制止,他心中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走到弘文馆前,不少前来上课的学子都驻足对他打招呼:“先生日安。”
这时他也会回应几句:“日安。”
他就像是弘文馆中最普通的教书先生那般,学识渊博,带着淡淡的疏离感,有课就来上,无课就在家中种花钓鱼。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他上课时没人敢开小差,比如放学时会有人来接他。
夏季雨水多,不少学子被这雨困在了弘文馆内,雨一直不停,只好就地坐在亭子中看书。
在这样的天气中,他们看到姬恪从走廊走来,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袍上用银线绣着白鹤,桃木随意挽着发髻,长发如绸,身姿挺拔,面容清冷。
是他。是他们熟悉的姬大人,是他们熟悉的先生。
于是大家默默退散开至少三步远。
走廊下正要撑伞的学子顿了一瞬,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邀请他一起打伞。
他们也很纠结,能和姬恪一起撑伞肯定是想的,但他神情中也明显写着拒绝。
带伞的学生也停了下来,此时除了垂落的雨滴外,画面正处于一种静止的状态。
大家都知道会有人来接姬恪,毕竟他们也常去踏仙楼吃饭,知道他和姜老板的关系,虽然没直接看到,但也知道姜老板每天都会来接他。
等了一会儿,书院的石板路上便走来一个身影。
她穿着粉色的襦裙,笑容灿烂,半点没有被大家注视的不安,反而还稍显自在地对大家招手。
当然,她的视线更集中在檐下那人身上。
“姬恪!”
这清脆的一声呼唤,吓得周围的学子手都抖了一下。
姬恪这名字这么好叫吗,为何她叫出来就这么丝滑。
然而接下来更令人讶异的事发生了,那个不怎么爱笑、总是冷冷清清的先生弯了唇,那模样就像冬日里开的花,显眼又美丽。
“今日下雨就不必来了,衣裙湿了小心得风寒。”
“那不行。”姜宁关了伞和他一起站到走廊上:“不能没人来接你。”
姬恪笑意又漫进了眼中:“怎的吃零嘴这事你没这么自觉?”
姜宁看了周围人一眼,脸有些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要说出来,在他们眼中我可是姜老板。”
姬恪明了地点点头,随后笑着接过伞,把它轻轻撑开。
“好,我不说了。回家罢,姜老板。”
可恶,又被调侃了!
这称呼谁叫都行,但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有一点羞耻。
姬恪发现后总爱这么叫她,就算在做那事时也会偶尔叫一声,然后看她颤抖着把头埋进枕头底。
他打开伞,那伞将她完完全全遮了起来,随后带着她一起走上石板路,离开了弘文馆。
从姜宁进来到带她离开,姬恪周身一直维持着一种温暖的氛围。
如果说平时的他像是吹着淡淡的风拒绝别人,那现在的他就像是一直开着花,怎么说都在笑。
“谁说先生是小白脸?他明明一点都没被强迫,完全是乐在其中。”
“看得我也想……”
“不,你不想,你只爱看书,不会醉心情爱,就算她是京畿第一有钱人也不行。”
“其实也行。”
……
回程的路上,姜宁踩着地砖走,隔两块踩一块,姬恪也已经习惯,走路时自然就跟上她的节奏。
“姬恪,你还没说遇到我之后的事呢。”
话题跳跃太快,姬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我以为昨晚之后你该忘了这些。”
“那个时候肯定想不起来其他的,但现在我想起来了。”
她很想看看在姬恪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