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凑近了一些，对着光举起手中的针线，红线依旧没能穿过去，但针孔处对上了一只乌眸。
清润又安静，就像这夏日里微凉的一块墨玉。
“你在做什么？”他坐在一旁，脊背挺直，很是规矩。
上次百花节一事后，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氛围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而且她和姬恪有好几日没像这样安静坐在一起了。
她把手中的襦裙系带递给他看，裙子被拉扯过去，滑了半块落到他腿上，竟也有些凉意传了过来。
“大家都在这系带和领口处绣了自己的名字。”
她只解释了这么一句，姬恪再看看她指尖下的空白，一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一瞬：“你针线都未穿过去。”
姜宁点点头，头上扎着的双丫髻也跟着一点一点的：“还在尝试，如果实在不行，就去找个姐姐帮我绣，她们可爱吃我做的糕点了。”
她一边说一边扬起唇对他笑了一下，看似烦恼，但实际上却并未放在心上。
姬恪垂下眸子，视线落在她的双手上。
她的手掌并不算细腻，掌心中带了一些时常做活的痕迹，原本该是很灵巧的，现下却显得有些笨拙。
他抬手倒了杯茶水：“帮你绣衣服就能吃你做的东西？”
姜宁头都没抬：“是啊。”
“那便我来罢。”他把茶水往她那里移了一些：“你每次都给我送饭，这便算作感谢。”
周遭鸟声鸣稠，衬得此刻异常安静，这惊讶突如其来，姜宁手一抖竟然把那线穿进去了。
“……大人，我随便戳几针就好了。”
姬恪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提起了和做针线或完全不同的话题：“喝水。”
姜宁心中是拒绝的，但这水是姬恪倒的，她不可能也不想拒绝。
美人倒的水肯定都是甜的。
姜宁抬起茶杯，姬恪便顺手接过了她膝上的衣物和针线。
“乱绣成什么规矩，既然大家都有，你的也不必比别人的差。”
他坐在树荫下，点点光斑在他指尖跳跃，指间的针也偶尔泛着银光，看起来听话极了。
姬恪把手靠在石桌上，衣袖下滑，露出微微突出的腕骨，自己的衣裙搭在他身上，看得姜宁有些不好意思。
绣花本该是一个稍显秀气的举动，但他拿针穿衣的模样就像是看书，带着说不出的温和、雅致。
姬恪坐得很直，红线穿过，一点点在衣襟上累积，没多久姜宁二字就显现出来。
姜宁不由得凑过去看，心中满是惊讶。
“大人，你真厉害，不用提前画样就能绣得这么好。”
一般人绣线前都需要画样子以免走形，但姬恪没有，他似乎对这两个字很熟悉，绣得很顺，甚至还带有笔锋。
姬恪手微顿，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她靠得太近，他有些不自在。
这样的场景总会让他想起那日在船上的吻。
“大人，是不是有些热？”
姜宁看到他耳尖微红，以为是这太阳烤到他了，便赶紧转身回房拿扇子。
这人提着裙子几步就跑走了，姬恪侧眼看了一下，随后只是低头给她绣名字。
宫装质量不差，但姜宁最是好动，好几件襦裙上都有开线的迹象，他又顺手补了补。
吱呀一声，她的房门再次被打开，轻快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大人，我给你带了这个。”
她把一盘做好的冰糕放到桌上，又举着扇子给他扇风。
“别人给我绣名字有吃的，大人自然也有。”她坐到一旁，撑着下巴凑到他面前，笑吟吟地开口：“而且吃了这冰糕就不会热了。”
这冰糕是用冰皮做的糕点，看起来非常软糯，凉丝丝的，一看就知道口感定然不差。
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
“我不热。”他首先回了她的话。
姜宁扇风的手一顿，迟疑道：“可你耳朵都红了，每个人都会觉得热，大人这时候不用忍着。”
更何况他还穿这么多，会热是正常的。
他的头发虽然用簪子挽了一半，但还是有些垂下的长发遮住了耳朵，只露出耳尖。
姜宁此时是凑近说的，她下意识撩开长发，露出他的耳朵，随后看着他的耳廓：“看看，你耳朵都热红了。”
姬恪眨着眸子，眼睫微动，唇珠也被他抿了起来。
姜宁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收回手开始给自己找补：“热了……都有小虫飞到大人发上了。”
耳尖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姬恪心脏猛地跳了起来，眼中看着红线绣出的名字，不由得想到了那散落在地的写有她名字的纸。
一笔一划太过熟悉，此时绣花样时才这么顺手。
他面上没有太多表示，还是那副略显冷淡疏离的神情，他只把衣裙都递给了她，自己站起身。
“既然已经绣好，我也该走了。”
姜宁抱着裙子讷讷点头，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他有没有生气。
他带着人走到折月殿出口时停了脚步，转头看她，只是视线没有和她对上太久。
“领口处刚绣了线，大概是硬得有些磨人的，记得自己先用水揉几遍。”
姜宁手上还拿着扇子，点头哦了一声，刚才气氛不对，弄得她也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