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在灯下站着,望着略微有点眼熟的这个人,没回话。
他的脑袋往宿舍楼一偏:“后门开着。”
……
但是女生宿舍楼并没有后门。
没搭理,继续走,男生好像知道她想什么,笑一声,声音提高一些:“我管那儿叫后门,靠南的墙,从西数起第三个窗户,上回来台风时碎了还没修,你从那儿能进去,比风餐露宿好。”
脚步停顿。
回头,男生朝那处方向再次偏了偏脑袋:“我跟你同班。”
……
“你讲左右,别讲东西,”她终于出声,“我现在分不清西是哪边。”
男生笑。
五分钟后,带着她找到那个地方,果然有那么一扇窗,用黑布罩着,窗沿边上有碎玻璃渣,他把布扯开,清理掉边上的玻璃渣,向她伸手:“我借你力,你踩着我膝盖上去,别跳,里面放了把椅子,你踩着椅子下去。”
说完,加一句解释:“椅子是我女朋友放的,她每次错过门禁,就从这儿进。”
龙七的手搭到墙上。
就不搭他的手,踩着膝盖站上窗沿,随后看到房间里头的椅子,她握着窗框往下踩,男生扶了一把她的手肘,她头也不回:“不用。”
他放手。
就这么进入了房间,肩头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跃起,终于不受夜风吹了,情绪稍微好一点,说一声谢谢。
说完就要走,男生叫她:“龙七。”
放缓步子,再回头,走廊上有光,她背光而站,他看着,平静问:“你真没认出我?”
……
眼睛斜了斜,抱起臂,还真认真扫了一下他的脸,看着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眉,他的发型,他的眼睛里某种灼热的情感,三秒后:“哦。”
……
“你是一周前唱歌的那乐队主唱?”对陌生人的警觉,因为有过一面之缘而稍微松懈,“原来你也念这学校的?”
男生没回,低头,从兜里拿手机,开屏幕光,他的脸一下子被照亮,随之抬眼:“那现在呢?”
这男生的五官轮廓一下子清晰。
有别于灯光流转的清吧,有别于橘黄色路灯之下,有别于昏暗光线,随着他如此刻意的人工提醒,终于带着一些久远的泛黄记忆劈头盖脸地朝她冲过来,垂着的手指尖细微抖了那么一下,一颗心上下一悬,但很快平静,面上没表露,眼神也没变,只有嗓子略微干痒,脱口而出两字:“……你啊。”
……
傅宇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宇敖
初中时候龙七鲜少有印象的男生就两个,一个是对她死缠烂打的同桌方杨,虽然高中不同校,虽然压根就没怎么搭理,但这人就像间歇性牛皮糖综合症,就算她跟靳译肯开始勾搭那会儿,依然不折不挠地远程短信骚扰她,总是在她差不多把人忘干净的时候又冒出来蹦跶几下,烦得不行;而还有一个,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连消失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手机号都来不及存,社交账号都没互关,脸和名字都快忘得彻底,但偏偏总有些一碰就绽的回忆时刻待机中,激活只需一秒,醍醐灌顶与久别重逢倍尴尬的切换,也只需一秒。
龙七的那种心理变化没有在脸上表现,清醒三四秒后,酒精的余劲儿还在,微眯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点,傅宇敖插着兜:“你这几年交了多少新朋友?忘记一个旧同学,居然可以这么快。”
……
“哦……”终于回,“上高中后,初中同学办过几次聚会,没见过你来。”
“我被通知得比较晚,来不及过去,但我后来打听了,你也没来。”
没回话,夜风吹得咝咝响,转话题:“那你女朋友是不是叫葛因泞?”
“你们认识了?”
“我跟她同宿舍。”
傅宇敖笑:“这么巧的。”
“是挺巧的。”
走廊的声控灯因长期无声响而暗下,房间内又一片黑,她正转头的间隙,傅宇敖打开手机照明,照亮她身后的路:“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早课。”
“好,”她不客气,“再见。”
才走一步时,傅宇敖又说:“可别再逃这个学期的课了,你明天一定要去上课,我们课上再聊,我挺想知道你这几年的近况。”
……
但是傅宇敖这句话,以及他这个人,只在她当时充斥酒精的脑海留下了十分钟的印象。
后来的记忆就差不多被天旋地转的困意覆盖了,回宿舍的时候差点打翻门口的雨伞架,没弄醒什么人,然后很棒,一觉睡到隔日下午,又成了恶意缺课的一天。
手机没电,闹钟就没响,加上宿醉,真没什么说的了,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再也不跟舒萌吃火锅,第二想法是给手机充电,第三想法是洗澡,头发上都是残留的火锅味儿,闻得整个人不舒爽。
宿舍人都走了,进洗手间,里头洗漱用品都分三份整齐摆着,她在等水热的时候刷牙,刷牙的时候看着盥洗台上的瓶瓶罐罐,小到粉刺针,卸妆棉,大到脸盆,瘦脸仪,所有东西几乎都贴着个人名字的标签,贴不了的就绑不同颜色的皮筋以分辨,昨天吃火锅时还问舒萌这算不算宿舍文化,舒萌说她们宿舍肯定有个洁癖。
然后看见龙七吃火锅那样,说:“那洁癖怕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