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本宫昨日找梅大人商谈机密要事,事关重大,梅大人便寻了这个安全的所在,一谈起正事,不由便忘了时间。许久不见二姑娘,姑娘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殿下,”梅长生道,“咱们先——”
“眉山多谢殿下的夸奖!哦,原来是这样。”
梅眉山没给堂兄开口的机会,抚手而笑,“怪不得呢,我猜也不会是误关了进去出不来,毕竟那开门的机关简单得很,就在门口,几岁小儿也能扳开。当年我贪玩跑进去出不来,吓得直哭,还是阿兄手把手教我的呢,阿兄,你说是不是?”
“咦?”梅眉山说完,故意眨眼问道,“阿兄你眼睛怎么了?”
宣明珠闻言静止一瞬,似笑非笑地转头,勾唇看他半晌。
“是啊,梅大人是怎么了,口才那么好,演扮的也好,记性倒差了?”
那清寒带钩的眼神意思分明是:你又算计我?
“殿下,”梅长生神色发慌,来不及思索的比出三根手指:“臣知错,可臣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天地可鉴,决非虚心假计!”
梅眉山从没见过处事沉稳的阿兄这样过,见他额角青筋都迸了出来,唬了一大跳。
看看这两人的情形,她后知后觉自己恐怕闯祸了,连忙跟着说:“殿下,眉山方是闹着玩的,您千万别见怪。我阿兄的人品我知道,他很好。”
“他是很好。”宣明珠淡笑着安抚小姑娘,转而悠然睨眸,指头往梅鹤庭身上一点。
“回头再跟你算账。”
那一瞥的风情,梅长生看得呆了。
直到宣明珠命泓儿遣散众人,拾步走出去,梅长生才有惊无险地反应过来,害羞一笑,急忙跟上去。
目睹堂兄变脸全过程的梅眉山十分傻眼。
她只是去樊良湖采了趟水菱吧,怎么一回家,阿兄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边的情况传到梅老爷院里,梅父夷然端着一把小茶壶,听后轻哼了声。
“是个不成器的,连一张一驰的道理都不懂,这时候便该知趣避一晌子,见天儿黏在眼前,也不怕人家烦他。”
正自语着,那缎底素静的帐幔间有了动静。
他放下手里的物什返身,不叫人进来伺候,自己往盆里兑上热水,拧了条手巾。正这时候,管家来回话,说二老爷在前厅请老爷议事,梅父锋眉锋淡淡,“叫他等着。”
而后,清瘦隽长的手掌挑开帐帘,将热乎的手巾递去,“怎么不多睡一阵?”
第81章 少穿件衣吧大人
东院这厢,满院子的人遣散了,宣明珠方清嗽一声,领着小宝鸦的手走出门。
宝鸦扑闪着一双潋滟的大眼睛,仰头看看她,再回头望一眼率步跟来的爹爹,什么都不问,什么疑问都在那双灵动的眼眸里。
再看豫儿和珩儿,跟在她身边各低着头,那份欲盖弥彰的劲头就甭提了。
宣明珠被孩子盯得面颊发热,又不愿拿方才那套借口糊弄他们,正这时,一只带着柔和力道的手臂越过她,轻轻摩挲一下宝鸦的脑袋瓜,问三子:“用过早膳没有?”
清沉的嗓音一出,轻易将话头岔开了,三小梅立刻在父亲面前板直身形。
梅豫回答说尚未,“祖母还没起,稍后我们去祖母房里用。父亲和母亲……”
梅长生眼波淡淡扫去,当儿子的立马识趣噤声。
宣明珠松了一口气,论威严,还是梅鹤庭更胜一筹。抬眼,发现才替她解了围的男子正在脉脉凝望自己。
紫薇花枝摇簌在他身中畔的园囿,东方既白,他身上亦穿一件东方既白的单衫,长发如流墨,庭两旁的辛夷树颀瘦而高,相衬他身姿,枝叶扶疏。
昨日她走时,他的眼神死海沉寂,而此时此刻,这双映着朝晖熔金的眸子璀璨闪动,盛着她从未见过的亮色。
好像在他那里,万古长夜的天都亮了。
宣明珠心弦被拨了一下,抵不住地抿唇低道:“你收敛些。”
梅长生无声笑,“臣何事都没做啊。”
“驳我?”
“臣岂敢。”
月洞门外,余小七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不敢正眼目睹公主之凤仪,一直用余光留意着那头的动静。见这二位主子一夜话犹未尽,此时仍在庭中叽咕着,他手里的一碗药眼看要冷,忖了忖,不得不乍着胆子上前去,提醒大人该饮参汤了。
梅长生嘴角还挂着淡笑,信手接过那一盏薄瓷盌。
宣明珠见状有些怪,先前在下扬州的船上,她便撞见过一回梅鹤庭早起喝参,若说补养,年轻轻的男子阳气壮健,何至于亏损到隔三差五便拿参汤吊着的地步。
先前她不理,如今情形却有些不同,也便问了一句,“怎么喝这个?”
梅长生闻言目光闪动一下,欲语时,府内的大管家元来自院门外趋步而来,上来便躬身向公主殿下为昨夜之事赔罪。
与公主回话之人却是元管事的内人,也是梅太太身边的陪房周氏,深深地一福身:“老爷太太内心不安,万望公主殿下恕梅府失忽之罪,畅和园已备下了热水香汤与朝食,敢请殿下玉临吧。”
出了这种事,梅老爷和梅太太不露面,恰是梅府的体贴人意之处。
宣明珠昨个被软磨硬泡退无可退的,脑子一热答应了收梅鹤庭为面首,黑暗里说出的话,尚有个遮掩,眼下在青天白/日底下想想,叫人脸发热,这话怎么能叫二老知晓,他们要是真亲自过来,宣明珠反而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