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自己仅得的一点温暖失去。
可也是那日以后,四爷与她相处的方式就变了,仿佛笃定她什么话都会回禀给公主,有时故意恶劣,用难以启齿的法子对她,“你不是会说么,那就告诉去,我是怎么对你的。”
她很难过,向他解释过许多次,她忠心为主,是因这条命是被宫里人救回的,但是她从未对四爷生过不敬轻蔑之心。
四爷不听。
送傩最开始以为,他是在惩罚她,等一次又一次这样后,送傩才想通,他只是喜欢如此。
送傩不喜欢。
但她很蠢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一个让她心悦的人。
她的一颗心只会放,不会收。
她常常念着最初那个夜晚,那个埋在她颈窝留下一滴泪的男人。心想,四爷也是可怜的,她既暖过他一回,那么就这样一直陪伴他,总有一日,会将那颗敏感不平的心抚平的。
却是很久以后她才醒悟,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在护国寺里,与他最后的那一回,宣焘见了梅大人与国师后诸事不解,内心烦躁,拉了她来出火。
他的眼神,如此冰冷。
那日送傩终于明白,她在他眼里算个什么。
一个解闷泄欲的工具而已。
高兴了招过来捋一捋鬃毛,如猫如狗,腻味了便丢在墙角,任由自生自灭。
当初他对她的挑逗,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想来换作任何一个女子在那里,宣焘无从挑拣,都会施展迷魂引一般的温柔,拿来解闷儿吧。
就像小小姐所说的,他是一只狐狸啊。
一只皮相俊美无边,心却荒芜的狐狸精魅。
自己是个傻的,笨笨跳入陷阱,一耽便是五年。
怪谁呢?
只怪她忘记了,影子被追逐,并非是被需要,只是无聊时孩童抬脚踩上几下,用以打发时间的把戏。
那么她不奉陪了。
——“阿傩、阿傩?”
送傩从呼唤声中回神,眼前现出一张眉眼疏阔的鹅蛋脸。
这姑娘名叫林胜男,是送傩入六扇门第一日带着她讲解规章、熟悉住舍的同僚。
送傩此刻便在衙门的后舍中,一头鸦发以一支骨笄绾于头顶,身上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绣青鸾玄锦公服,腰鞶带,束出一把窈窕的细腰,佩长剑,古谡的蛟绡剑鞘又抹去了属于女子的柔美,为她平添飒沓。
她道,“你方才说什么?”
林胜男无奈,初见此人时,她觉得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好接近的姑娘,容颜白得像雪,性子也如雪冷清,三句话能回一句便算不错,还是简短几个字的那种。
相处久了,林胜男才发现,这姑娘原来不是高傲,而像是不适应人情往来,有些呆半拍罢了,反倒好笑起来。
她性格自来大大咧咧的,不怕拿热脸贴人,便常常主动找话与她说。
“我说,明日镇安司掌司陆大人,会循例来视察咱们女捕司!”林胜男对着她耳朵说,“你走什么神儿呢?你初来不知,当初便是这位陆大人向兵刑两部进言商略,方创立了女捕制。”
“我知道。”送傩点点头,“你这几日说过许多遍,我记得了。”
且她发觉,每次不厌其烦地提及这位陆大人,林胜男的眼睛便发光,言辞间充满崇慕敬畏。
想一想,能打破旧制一手建起女捕司的人,应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吧。
林胜男见她这么一本正经,认真到有些可爱,噗哧笑了声。又絮絮地嘱咐她:明日要早起,要公服整肃,仪容净洁,不可露出懈怠之意。
陆大人最重规矩,她是初入六扇门,又无根基可倚,给上司留一个好印象很重要。
“谢谢。”送傩默默地听着,都记在心里。
到了次日,她卯时不到便起,轻轻推醒同宿一舍的林胜男。冠衣佩剑后,便往前头府堂中等候。
才出院落,在外值守的小衙役快步进来道,“送傩姑娘,衙门口有个人找你。”
林胜男边走边急着束发,听后不等送傩开口,蹙眉道:“什么人比得陆大人巡视要紧,且叫他等着,下了值再说。”
那小衙役为难道:“我如何不知今日掌司要来,也是这般说的。可那位爷不肯听,说便要立刻见,不然,便要硬闯。姑娘是没瞅着他那架势,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让他通名不肯说,只点名要见送傩。”
送傩目光微动。
公主与梅大人下江南前,她曾去拜别。
她知道,宣焘已出护国寺,半恢复了自由身。
“我去去就回。”她面上没什么表情,无意识拈了下剑柄,说着向外走。
林胜男正嘀咕着何人如此放肆,见送傩真要去见,愣了一下,加紧在她背后叮咛一句:
“快去快回啊!陆大人不喜人迟怠,以私误公,可千万别撞在他手里了。”
第119章 四x送傩4
送傩走出衙门时,天刚破晓。东方鱼肚白的穹际尚不见霞光泛出,整片天色抑抑的,晨风里带着秋凉。
门口石狻猊旁站着一个高姿逸貌的男人,见她出来,寂沉多日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果然便是宣焘。
送傩看见他,静如古井的眼里丝毫没有意外。
毕竟点名要找她,且张口便扬言硬闯六扇门的,遍数上京也无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