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四目相对,陆无咎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咽下的半口粥成功呛住了自己。
于是送傩本想说的那句,“大人说得不错,确实李掌柜的蛋羹蒸得更嫩些”,便没出口。
“哎,大人怎么呛着了?”
在周青衿没眼色地发表长篇大论之前,陆无咎迅速抹了嘴,指节抵着鼻尖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吃。”
未等言罢,他匆匆迈步行去。
看着大人离开的背影,周青衿轻叹一声,大人嘴上不说,果然还是案情离奇难破,压力大吧。
他向送傩露出一个微笑:“师妹你别怕,陆掌司对人虽向来有些距离感,也有些严格,不过他很为下属着想的,真的,时日久了你便晓得了。”
送傩未语,想了想,放下筷子说声“我也吃好了”,起身而出。
膳舍外头已经不见了陆无咎的身影,送傩原地驻了驻,也未寻他,而是向魁星楼方向眺了一眼,快步而去。
大人严厉吗?昨夜是她走神误事,否则也许便能发现那个留字者了,可大人提都没提一句,更未怪她。
她虽才智不及,但明白投桃报李的道理,想为大人分忧。上了第七层顶楼,送傩再次绕天机阁四壁检查一周,确定没有撬窗的痕迹或者脚印。她略一思索,抬头看向上面的黛瓦尖顶。
——不是从门窗进去的,那么楼顶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精神一振,点足跃上飞檐。
才落稳脚跟,便在圆柱宝顶后看见了一道身影。
“你也想到了。”正蹲身检查瓦片的陆无咎看见她,没了片刻前的窘促,也无意外之感。
只是看着那纤瘦的小身板,在檐角边摇摇欲坠似的,他好似被针扎了一下,虚虚揽手,“小心,到我这边来。”
这楼顶的坡度虽陡,以送傩之能,还不至于掉下去,不过还是听从地过去。
到了近前,见大人蹲着她站着,不好看相,也掖袍蹲在陆无咎身旁。
不等她问大人有何发现,陆无咎视线先落在她脸上,“忘了我说的?”
声音和着对面照来的朝阳光线,温煦煦的。
送傩不解,陆无咎半勾嘴角,下巴向楼下点了点。
送傩反应过来,忙一字一句说:“我是走楼梯上来的。”
大人不许她近日动武,她没动。
解释之过蓦地想起,她脑子傻了,飞上楼顶用的不是轻功么。
送傩耳根子发热,好在陆无咎没有抓着不放,移开视线,又低低道了声“小心点”,手指点着脚下的瓦片道:
“我查过了,顶瓦没有窜动过的痕迹,即使能揭开,底下的木梁是莲花式营造,空隙容不得一个成人通过。不是从这儿进去的。”
送傩听后失望不已,却又不死心,问道:“天机阁中会不会有密室暗道?”
既然不是从外进入的,会不会是在里面动的手脚?
陆无咎摇头,“查过,没有。”
不是从外进入,也不是藏在屋里,便是名副其实的密室作案了。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隔空在墙上留下字迹?若说是用墨汁写在上面的,还可以推测对方用了隐迹药水之类的东西,然而那字,偏偏是以内力逼至指尖,刻在墙上,这一点,做为行家的送傩绝不会看错。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蹙眉沉思。
陆无咎眼见姑娘洁白的眉心间出现了一道浅浅折痕,眉头跟着一动,“你不用苦想,交给我。”
若他当掌司的都不能破案,还要底下人冥思苦想,那才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高处秋风寒,尤其这个时辰,日头还没升高,他拍拍掌心的瓦灰,带着送傩肩膀一同跃下,稳稳落在复道上。
“不必担心,今夜便见分晓了。”
他声音徐徐的,“待此案了结,我将内劲外用之法教你。”
想了想加上一句,“别自己乱试。”
送傩轻愣,没想到大人还记着这个,绷脸摇头:“那是大人的绝学。”
“不是什么绝学,一点敝帚自珍的末技。”
古意斑驳的木柞地板上,被晨光照出的两道影子,晞薄又挨近,他垂眸望影:“你喜欢便教你。”
第124章 傩9
入夜,送傩请求与陆大人一起守天机阁。
陆无咎原本的布排是今夜他自己在书阁里,就守着那面墙,让送傩仍在昨日的那间厦屋以备接应。柳原等人则在魁星楼每层楼梯口设卡,其余捕快分别守在楼底和道观的各个出入口,来个严防死守。
听送傩如此请求,他笑问:“因为我教你功夫?”
送傩默忖了一下,组织好言辞,摇头道:“大人无私传授,胸怀阔大,属下感念。不过,知大人历来公私分明,未敢杂事乱公。尽职查案是属下份内之事。”
她痴迷武学不假,其他款赠之物她都可以谢绝,唯独这份武技的吸引力对她实在太大,她舍不得说不。
大人好心,这份人情自然要回报的,却不应当用努力做事来抵偿。
这些事,即使大人不教她功夫,她也当做,所以都不算。
要单独回报的才作数。
只是她一时间还想不到,在六扇门的公务之外,还能为大人做些什么。
注视眼前一板一眼的姑娘,陆无咎怀疑她也许没听到他说的最后那一句,又或者,听到了也不懂往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