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被逗得噗嗤一乐,心情莫名好起来,反拉过送傩的手晃晃荡荡,“我不难过。都过去多久了,为个男人茶饭不思的,我才不呢。”
女捕司的人,上从公孙捕头下到这些巾帼捕快,都有这样一种飒爽的脾气。送傩点点头,林胜男望着她,嘿嘿眨了眨眼。
“你问完了吧?可轮到我了,我都把家底掏给你了,你总该些微透露透露,你那位是什么来历吧?”
不是我那位。
送傩心里纠正,可是看林胜男兴奋好奇的模样,她若什么都不说,对方定以为她在藏掖,这似乎有违交友之道。
毕竟有来有往才能成为朋友。
“就是、”送傩闹不过她,纤长的眼睫瞥向另一处,不知怎的就说了出来,“就是六扇门里的。”
“哦——”在林胜男拖长声腔的一声促狭中,送傩坐不住,索性又到院里练剑去了。
她现在别的都合不上辙,只能确定一点:她确实想再见一见大人的脸。
那张真面目。
之前她被陆大人那过于英气逼人的面孔影响走神,陆大人发现后没怪她,不声不响地将假面带了回去。
那时她没法解释,她之所以走神,是因为她从没见过那样好看的一张脸,一双眼睛。
她见过的人中无论男女,都没有陆大人那种浑然天成的昳丽容貌。
自那惊鸿一面后,陆大人再也没有露出过真颜,送傩心里还有些说不清的失落,觉得是自己笨拙,把大人对她的信任弄没了。
这成为她心底一桩小小的秘密。
可这便是林胜男口中的两情相悦吗?送傩不确定。
既然陆大人走前说要她好好想,那么她是应该多思量思量,不能再出错了。
小雪这日,镇安司与女捕司联合出任务,由陆无咎亲自带队。
女捕司这边定下的人选是沈柃和送傩,送傩前一天犹豫了一夜,还是找到公孙捕头,说想把名额让给林胜男。
“你想好了?”公孙月闻言皱眉,“这可不是过家家让果子的事,跟着掌司出勤学习的机会十分难得,你武艺虽好,经验尚有欠缺,可莫自负。”
林胜男也说,“是啊送傩,还是你去吧,以后我努力考勤达标,会有机会的。”
送傩坚持道:“我并不只是为了私交,捕头明鉴,胜男的能力比以往有了很大提升,她只缺一个机会。我、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怕不能胜任,不如交给胜男试一试。”
女捕与总司那帮男儿不同之处便在于,每个月总有不便的几日,公孙月一听这个话,便不强求了,衡量一番林胜男的能力,心想有沈柃兜底,未尝不可以捎上她试炼一番。
于是林胜男便去了,一天下来,很顺利地完成了与总司的配合巡查。
晚上回来时,她显得很开心,又对送傩道谢,又对她絮絮讲述一天的见闻,末了一叹:“只是可惜没见到陆大人,听说镇安司列队时,陆大人转让朱千户领队,自己没露面,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送傩听了,迟疑地应了一声。
一夜无眠。
“送傩姑娘,外头有人找。”第二日刚点过卯,小衙役过来传话。
送傩这几日都没有去过平康坊的小院,练武也不起劲,兼之昨晚没有睡好,神情便显得比平常更为淡漠。
听到此言的第一反应,她想:莫非是陆大人来了?
随即送傩又否定自己,陆大人过来,自然抬脚便能进署府,不用在外头等人通传,看衙役寻常的神情,也不像。
“不会是上回那人吧?”
林胜男在旁听了一耳朵,连忙提醒,“就是陆掌司上次来巡查,撞上你迟到那回,送傩,那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是不是在缠着你?若有麻烦你尽管开口。”
什么上司带什么人,镇安司陆掌司辖下的人嘴都严,之前在南华观办案,虽有几人目睹了宣四爷和送傩师妹的逸闻,男儿汉者,都是爱惜师妹不易的,无一人将此事透露出去。
所以到现在,林胜男还不知道这回事。
送傩倒是愣了一下。
她已有许多没有想起那个人了。
应该不会吧,毕竟上回在观里,袍子都割过了,宣无疆自那以后也再没来打扰过她。
他到底是要颜面的,不会总来自讨没趣。
送傩想不到是谁,“我出去看看。”
十一月旭日未升的清晨空气寒凉,衙门外一个年青男人身姿笔挺地等候着,不是陆无咎,也不是宣无疆,身上穿着件侍卫制服,只是不属于六扇门。
送傩下了台阶走近才认出,他是之前在护国寺守在禅房外的,那四名禁军侍卫之一。
送傩有些诧异,不知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此任职,又为何找了过来。
倒是年轻侍卫见了她腼腆一笑,主动开口解释:“前两日见姑娘在宜春坊外经过,还有些不敢认,后来我托朋友打听了一番,才知姑娘竟来了六扇门。”
送傩微微颔首,仍是不知他此行之意。
年轻侍卫鼓足勇气找了来,此刻面对女子清冷不改的玉雪容颜,有些气短,给自己解围般将手里的油纸包向前一递,“新炒的糖栗子,我路过摊口顺道买了来,想着给姑娘,可以暖暖胃……”
纸裹包里散出哄着热气的甜味,送傩眉心不由儇动了一下,这一挑眉,如春江冻浦初破冰,给她的神色添了几分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