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想抬起手摆一摆, 然而却发觉手臂绵软无力, 眼皮一个劲儿地往下耷拉。
“我、我……”
“没事, 困了就歇会儿。”
祁楚枫语气虽柔和,然而目光却甚是冷漠,看着杨铭脑袋一点点往下栽,直至最后耷拉在胸前不动了,她猛然起身,朝外道:“来人,把杨大人扶到厢房休息。”
仍是方才端茶果的小兵神情惶恐奔过来,看见杨铭状况:“他、他……”
“杨大人太困,睡着了。”祁楚枫道,“扶他去休息。”
“……是。”
小兵不敢有异议,上前将杨铭半扶半搂,出了厅堂,往后面厢房去。
程垚也想要起身,却发觉头部也有一点眩晕,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将军,这茶……”
祁楚枫默默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再多喝点,睡一觉就好了。”
“将军,你怎么能这么做?”
程垚不可置信,怎么也没想到祁楚枫会在茶里面下药。
“放心吧,对身体没害处。”祁楚枫淡淡道,“老邢给兵士动刀子的时候会用这药,睡一觉就好。”
“可是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程垚扶额不解,“为何要……要用这等手段?”
祁楚枫没作声,此时孙校尉急急地赶回来,身后还跟着杨铭师爷和府兵。
“将军,他们说您有急事找我!”
“现下城内状况怎么样?”祁楚枫问道,“可有人闹事?”
孙校尉皱眉道:“倒还不敢闹事,但荒原人的货太多,大多数都暂时屯在城外,等交易谈妥才会拖进城来,眼下货进不来,所以……确实有许多人都在抱怨。”
杨铭的师爷环顾了一圈,没找到自家老爷,忙问道:“将军,我家大人呢?”
程垚看向祁楚枫,想看她如何作答。
祁楚枫轻描淡写道:“杨大人犯困,正在后面厢房休息。”
师爷不疑有他,忙带着人绕到后面厢房去寻自家老爷。祁楚枫冷眼瞥着,并不上前阻拦。
“将军……”
程垚皱紧眉头,镇守北境的大将军给府尹下药,是何等荒诞不经之事,一旦被师爷发现,该如何是好。
知晓他想说什么,但祁楚枫根本无暇理会,接着向孙校尉道:“现下打开北城门,只许出,不许进!要求城内所有荒原人全部撤出归鹿城,关闭马市!”
孙校尉呆愣:“关闭马市!”
“对。”
祁楚枫斩钉截铁道。
“不行!”程垚急道,“将军,马市是朝廷对荒原的重大贸易举措,岂能说关闭就关闭。”
祁楚枫不理会他,问孙校尉:“以目前城内的人数,你认为需要多少兵力能控制住场面?”
“将军,这个……”孙校尉惊诧之极,“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将军三思。这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开春之后,数万笔交易都等着这场马市,在这个节骨眼上关闭马市,这要是闹起来……”
程垚立即接上话:“孙校尉说得对,何况马市是朝廷国策,没有圣上应允,岂能轻易关闭。将军,此举万万不可!”
正在说话间,赵师爷又急急返回来,问道:“将军,我家大人怎么了?怎么叫不醒?”
程垚立时心里咯噔一下。
孙校尉一头雾水:“杨大人怎么了?”
祁楚枫平静地看向赵师爷,淡淡道:“不必担心,杨大人就是累了,大概是这些日子操劳过度吧。邢医长给他把过脉,一切正常,睡一觉就好,明日便会醒。”
“我家大人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昏倒?”赵师爷惶惶不安,“要不要再请个大夫看看?”
“不是昏倒,只是睡着。”祁楚枫纠正他,“你若不放心,要再请大夫也由得你。”
“那、那我……”按理说另请大夫,无异于当面驳了祁将军的面子,可自家大人性命要紧,赵师爷也顾不得许多了,“我还是想多请几位大夫来看看,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祁楚枫摆摆手示意他去,她眼下根本没心情来理会这些小事。
看着赵师爷匆忙而去,程垚终于明白了祁楚枫下药的目的:她想要关闭马市,杨铭定然不允,两人官阶相同,一旦相争,会是何等场面他不敢深想。能肯定的是,祁楚枫是带兵之人,又在北境根深蒂固,杨铭绝对拗不过她。可如此一来,就必须与杨铭正面起冲突,文武二臣撕破脸面,想来并非祁楚枫的原意。
思到此处,程垚瞥了自己的那杯茶水,默默然地想到,或者她只是觉得他们都是麻烦。
“杨大人怎么了?”孙校尉本能地察觉到此事有异,小心翼翼地问道。
祁楚枫盯了他一眼,重复道:“没事。”
孙校尉立时不敢再问,狐疑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程垚,见后者神情凝重,也知此事必有内情。
没用功夫再耽搁下去,祁楚枫复问他:“城内目前有多少荒原人?”
“莫约五、六千人,”孙校尉道,“而且城外还有不少等着进来的。”
祁楚枫在心中盘算着:目前赵暮云带来一千人马,但大部分都去了城外;即便再加上孙校尉手底下的三两只小猫,也不够……
“还得再调兵过来,稳妥一点。”
祁楚枫说着,便要朝外行去,程垚急急挡在她面前:“将军不可!马市关系着这么多人的生计,又是朝廷国策,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