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风大却不冷,顾时砚穿了件薄款的带帽风衣,姿态懒散地倚在车身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窗。
向阳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他还没见到人,便先闻到了一股清爽的果香味。
等人走出来,顾时砚站直身体,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等向阳弯身上车时,他伸手捻起一缕头发,低头一嗅。
向阳偏头瞧了他一眼,没说话,那眼风像是藏着嗔意,冷冷淡淡的,却扫得人莫名酥麻。
顾时砚识趣地放开她的头发,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这边,系安全带的时候,摩挲了下手指。
随即他转过头,挑着眉道:“下次洗了头发,吹干再出来。我不介意多等你一会儿。”
向阳没接他这话,只报了个地址,惜字如金地说:“那儿有家粥店。”
她情绪明显不太好,顾时砚的兴致却挺高,放起舒缓的音乐,没话找话:“怎么还洗了头发?等会吃完照旧一身味道,白洗了。”
向阳不答,他又换了话题:“那家粥店你常去啊?味道怎么样?环境好不好?上菜速度快吗?我晚上还没吃饭,要是上得慢,能不能打个电话提前预订?”
话跟连珠炮弹似的,没停过。
像是要刻意惹恼向阳。
但向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态度比平常冷淡,却没有着恼的意思。
到了地方,下了车后,向阳带着顾时砚熟门熟路地拐进小巷子一家招牌不显的粥店里。
粥店门口狭小,进了店里,绕过一面山水刺绣屏风后,却是另有乾坤。鹅卵小石铺出一条路,从假山流水草木花丛穿过,颇有古时深庭的韵味。
沿河石路走到尽头,才是店家真正待客的大堂。
大堂一楼桌椅餐具窗棂门帘,一应装潢,都设计得古朴典雅。
二楼有单独隔开的包厢雅座。
店里年轻的服务员,男生皆身穿短打头戴巾帽,女生则是对襟窄袖襦裙挽发别钗。
若不是坐着几个身穿时髦的粥客,顾时砚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古时的茶楼酒肆里。
向阳订了个二楼的包厢。来之前,她已经跟粥店确认好菜式。
两人刚坐下,服务员便鱼贯而入上菜。
向阳亲手给他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南瓜小米粥。
顾时砚瞧着面前的粥,一时有些茫然。
她这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找他吵架,请他吃鸿门宴的。
更像是存了感激的心,真情实意来款待他的。
他顾着沉思没动筷,向阳便问:“不是说没吃晚饭,怎么不吃?”她知道顾时砚味觉异于常人的敏感,在订餐的时候,已经刻意避开了一些带腥味的荤菜。
但见顾时砚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不由怀疑:难道这碗南瓜小米粥他也不喝?
请人吃饭,不能在人雷区上蹦。
向阳眉头拧起:“是这粥不合口味?那我叫人换个……”
顾时砚低头舀了一口粥,然后抬头,道:“粥挺好喝,不用换。”清甜不腻,勾人食欲。
“我只是在想,”他顿了顿,“你最近不是挺忙,怎么有空跟我吃饭?”
两人快半个月没联系,他却知道自己最近很忙,更能证明公司那些项目都是顾时砚打的招呼。
向阳笑了笑,语调温柔夹着几分刻意的调侃:“托你的福,最近工作很顺利。所以再忙,我也要抽空请客,以表谢意。”
以表谢意?
顾时砚喝粥的动作一停,诧异地看着她:“我以为你要找我算账。”
“算什么账?”向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时砚盯着她,一张素白的鹅蛋脸,眉眼如画,眼神透出几分茫然和无辜。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就是江寄远……”顾时砚提起这个名字,突然觉得没什么劲,便道:“算了。”
提起江寄远,向阳总算明白过来他说的算账,应当是指他瞒着她西郊那块地的事情。她摇了下头,说道:“没什么可算账的,西郊那块地的项目,是我自己蠢,跟你瞒不瞒我没什么关系。”
顾时砚眼一抬:“你不生气?”
“不生气。”向阳落落大方地道。
不生气,意味着不在乎。
顾时砚咬牙,绷紧了下颌。
“有时候,我真想一口咬死你。”
可对着这一张脸,却又狠不下心。
顾时砚看了她半晌,最后低下头,猛地灌了一口粥。
一顿宵夜,吃得异常快。
转眼间,一碗粥空了。
那碟香煎葱油饼和桌上几样小吃也少了一半。
向阳还没弄明白顾时砚为什么突然生气,就见他忽然放了筷子。
“走吧。”顾时砚起身,“我送你回家。”
刚过晚上九点,时间还很早。
向阳有些诧异,平时他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她身边。
她出门前洗漱一遍,就是做好晚上不回家的准备。
未料,他今天竟是转性了。
回去的路上,顾时砚情绪不佳,话很少。
向阳几次尝试找话题,但都没什么效果,索性也闭嘴了。
两人一路沉默。
直到向阳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顾时砚才开口:“江寄远骗了你,你也不生气吗?”
向阳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