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相一派势力稳固,质疑诏书真伪、反对陆问君执政、主张册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声音再次冒出来。
戚后当即便揪着二皇子来到东宫,指天发誓从未有过夺嫡之心。
二皇子丧头巴脑地说:“我才不想当太子,那么多奏折,我晕字。”
陆问君把人打发走,一个人走上城楼,站在高处往下望。
身后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靠近,陆问君没回头,问:“你也觉得我应该让位吗?”
沈沣道:“殿下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天下本来就是殿下的,无须让位于任何人。”
陆问君俯瞰脚下的京城,又道:“他们都说,女人称帝是逆天而为,沈少傅不这么认为吗?”
“帝王只需分明君昏君,何分男女。”沈沣笃信她,“殿下有治世之才,会是位明君。”
陆问君侧眸看向他,唇角似翘非翘:“所以这么多人里,我最喜欢沈少傅。”
尽管知道那两个字并非他所想的含义,在那一刻,沈沣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停了一瞬。
为了这一句话,他想,他可以赴汤蹈火,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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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什么料子,陆问君再清楚不过。
刘相等人拥立二皇子,也未必真心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道”。
二皇子年幼无知,又无心权利,让一个毫无野心的小屁孩做太子、做皇帝,到时这天下,便尽在刘相手里了。
陆问君与刘相的暗斗,逐渐摆到台面上来。
沈沣始终与她站在一起,为她出谋献计,与刘相抗衡。
他待在东宫的时间日益多起来,待在陆问君身边的时间,也日益多起来。
沈沣的才情与智谋,放眼朝堂,都没几个对手。以前只做个掌管典籍的博士,果真是屈才了。
陆问君对他的信任,超过任何人。
重要的决策同他商议,机密的事情也不避他,她批改奏折的正殿,沈沣是唯一被许可随意进出的人。
慢慢地,大家都知道,太子身边最得宠的,是沈少傅。
他是陆问君最信赖的谋臣,最可靠的后盾,也成为刘相的眼中钉。
手下欲除之而后快,刘相却很欣赏这位沈少傅的智谋,想为己所用。
老狐狸狡猾得很,他对沈沣用怀柔政策,三番五次邀请他过府喝茶、用饭、看戏、对诗,意图拉拢。
可他没想到,这位沈少傅年纪虽轻,意志却极为坚定,钱财、名利,无一能打动他。
刘相走的第二招,就有些阴损了。
他以长公主之名,将沈沣邀至河上画舫。
画舫上点了催情的迷香,艳冠京城的花魁和一群美貌侍女对着沈少傅搔首弄姿极尽勾引。
门从外面锁上,美人加迷香,温香软玉在怀,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过。等一夜过去,拿捏住沈少傅的把柄,还怕他不听话?
谁料想那扇上了锁的门被沈少傅一脚踹开。
他脸色铁青,但衣冠整齐,清清白白地只身下了船。
利诱、胁迫接连失败,拉拢不成,刘相自不会再留下他挡自己的路。
这边厢沈沣刚一下船,岸上奉命埋伏的杀手便伺机而动,将他团团围住,趁夜动手。
刀刚拔-出来,身后阴影里闪出一队黑衣人,嗖嗖嗖,敏捷迅速地结果了杀手的性命。
为首的黑衣人刀尖向后一收,冲沈沣恭敬抱拳:“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保护沈大人。让沈大人受惊了。”
沈沣站在幽幽泛着冷光的河畔,面庞被阴影笼罩,看不分明。
“你们一直都在?”
“是。”
“船上为何不出现?”
黑衣人卡壳,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沉默良久,沈沣再次开口,肯定的口吻:“是殿下的意思。”
黑衣人头埋得更低,不敢说话。
沈沣转过身,背影冷寂,沿小径离开。
黑衣人欲跟随护卫,他声线冷峻传来,像那河上飘起的清凌凌的寒意。
“不必跟着了。”
夜深人静,沈沣慢慢从河边走回府邸,迷香残留的效力已尽数消散在冷风之中。
门前停着一架华盖马车,沈沣脚步停住。
车帘从内侧挑开,陆问君披着白色狐裘,从车里走出来。
沈沣抬手行礼,声音听着冷冷淡淡:“殿下怎么来了?”
他站得远,陆问君走上前,就着月色打量他的脸。
神色确实有几分紧绷,垂着眼也不看她,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冷淡,很容易察觉到。
陆问君道:“听说沈少傅生气了,我来哄哄。”
沈沣眼睫微微颤动,静默几息,才用听不出起伏的声线道:“殿下又在拿微臣说笑。”
“我没说笑。”
陆问君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倏然拉近。
沈沣微微抬眼,望着她。
“沈少傅在生什么气?”陆问君问。
沈沣嘴上说:“微臣不敢。”
陆问君顾自猜测:“气我没让影卫上船,把你从美人堆里拉出来?”
沈沣抿唇,没作声。
陆问君挑眉:“沈少傅有美人在怀,春宵一刻,我怎好强行让人上去破坏你的兴致。坏人好事的事,我从来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