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岁以往不喜御宵殿的每一个人,当然,御宵殿的所有人也更讨厌她。
但此时都不重要了。
清岁感觉出了这偃云金仙态度不似往常,还试探着来搭话。她大概知晓,他的转变源自于昨晚自己的蜕变。
但清岁对此并不在意,径直问道:“你的传灵玉能借我用下吗?”
清岁的储物镯、传灵玉,都在昨晚落入了水中,如今不知沉在了哪段河底,她也并不想回头打捞。
偃云金仙抬手解下腰间传灵玉。
他惊讶于自己毫不犹豫,但递出去的手仍然十分果断。
“昨晚可是与殿下起了争执?”偃云试探着询问。
说是询问,可语调却很是笃定。
经历过昨晚那场蜕变,偃云很确定除仙尊外在,不会再有人对她不敬,还让她如此狼狈。
清岁接过传灵玉,并不答话。
两人的地位关系一夜之间仿佛逆转了。
往日自负骄傲的偃云金仙对清岁的冷漠无半分不满之色,反而不自主的又多说了一句:“殿下如今要操心的事太多,若有些冷落到你,也莫要伤怀。”
听到这句,清岁又诧异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偃云金仙嗖地躲开目光。
当真奇了怪了。
在自己已决定放弃的时候,往日给自己带来莫大痛苦的御宵殿同窗,却开始表露迟来的善意。
可惜如今她不想要了。
清岁握着传灵玉,给祈白仙帝和妄尘仙尊同时传了音。
“我要解除婚约。”
传灵玉是偃云的,早已认主。
这道传音不可避免的,也进入了他耳朵中。
偃云猛然睁大了眼。
这道传音但凡早个一日,不,早个一夜,他都确定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御宵殿仙人,皆会欣喜若狂,为仙尊殿下摆脱束缚而欢呼。
——是的,他们都知这清岁真仙是天道选中的仙尊夫人,可他们一贯认为这谕令过于离谱作弄人,想的也更是简单,觉得只要那青虫知难而退,主动提出解除誓约,因果便如何也不该落到仙尊头上。
仙尊想要履行天意的,可青虫无法适应仙界,不是吗?
有时候,被长辈庇佑着顺风顺水的仙二代们,想法总是习惯性往乐于见到的方向发展。
只是经历了昨晚,其实并不蠢的偃云金仙和满殿同窗骤然意识到,天道谕令,自然有其价值意义,并非故意作弄人。
他更是能感觉到这婚约一旦解除,仙界怕是会有难以估量的损失。
清岁手中一空,传灵玉偃云金仙抢了去。
她淡淡抬眸,看见对面的俊秀金仙涨红了脸,色厉内荏地叱道:“婚姻大事岂非儿戏?你说解除就解除?”
清岁险些笑出声来。
这场姻缘可不就是儿戏吗?对方只有利用没有珍惜,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忍辱负重自我感动。
昨晚在这河水中泡了一夜,她冷静了,也想清了。
自己起初是为那份情缘而来,那么,如今既这情分不在,就该当断则断,她还是那只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的蝴蝶。
她要找回从前的自我,然后好好待自己。
清岁殷红的唇畔挑起漠不关心的笑意,看在偃云金仙眼里,简直震荡心神
她当真与从前不同了。
蝴蝶蜕变之后,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有些无法招架。
“清岁,来苍穹宫,我们谈谈。”祈白的神念率先传来回音。
偃云金仙手一抖,差点没把这传灵玉给扔出去。
“仙帝让你去苍穹宫……你,你可害惨我了。”偃云金仙瞪着清岁,用手点着自己胸膛,“你用我的传灵玉,去跟仙尊殿下解除婚约。你让仙帝怎么看我?”
清岁感觉到自己一夕之间像是成长了许多,如今看待事情客观了,看这只狐狸喜怒形于色,便也有种看不懂事孩子般的感觉。
“你想多了。”
清岁淡淡应了声,丝缎般的黑裙边逶迤着转了个圈儿,转身离去。
偃云金仙原地想了片刻,御起法器匆忙朝不远处的宫中行去。
这件事太突然了,他得禀报父君才行。
苍穹宫。
书言已在宫门前等候。
“清岁真仙。”他一揖到底,神情恭谨地迎过来,“请随我来。”
清岁不置可否,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朝里而去。
书言忙快步跟随而上,亦步亦趋。
清岁觉得仙界的人都挺没意思的。
先前自己愿好好在仙界时他们处处为难,如今自己想走,他们又陪着小心想留——都是群趋利避害,没有真情实意的人罢了。
清岁知道,这些人的态度不过是随着昨夜自己觉醒天赋而转变。
那时,他们在自己编织的幻境中,一言一行都在她的觉察掌控之中。
清岁更明白的是,他们对自己天赋了解的还不够深。
幻蝶的天赋,可不仅局限在幻术。
不过如今,她已学会了为达目的而有意识藏拙。
书言恭恭敬敬地朝内禀报了一声,将清岁请入殿内。
祈白坐在案几前,折扇被丢在一旁,正揉着微胀的额头。
他昨夜与妄尘爆发了三万年来最剧烈的一次争执,吵得他心累不已。
“弟妹,你来了。”祈白的声音难掩疲惫,却透着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