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声音很小，她不确定程琛能不能听见。
“嗯？”程琛果然没听清。
宁兮垂着头，手指在膝盖上打着圈，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程琛，你吃完了吗？能过来一下吗？”
“我不是才刚坐下么？”程琛垂眼看了看还没开动的白粥，站起身，朝次卧走去，“叫我回房间，想做点什么？”
这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近，抵达门口，身后扣像门把手，宁兮忙拉住门把手不让他打开：“等等，别开门，就这样就好。”
程琛：？
把他叫过来又不让进，小姑娘想干点什么？
隔着一道门还要打电话，倒还挺有情趣的。
“嗯，那你说，我听着。”
宁兮一手按着门把，一手握着手机同他讲电话，似乎是犹豫了几秒，才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门外程琛低笑出声：“我人都在你这儿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你17年的时候，回过北川吗？”明知故问，却像是小心地试探，宁兮拉着门把的手指渐渐发紧，手心汗水黏腻开来。
对方沉默了几秒，大概猜到她已经看到公文包里的东西，语气里的玩笑劲儿收了起来：“回过。”
“回来……做什么呢？”宁兮感觉自己的心慌得厉害，怕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更怕他说出的答案自己不想要。
“来找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没看到你？”
空气安静了下来，程琛没有马上回复，两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门沉默着，当宁兮意识到过去这么久了，或许她不该再追问的时候，程琛开口：“我看到你了，就很开心。”
思绪似乎回到17年那个夏天，高考最后一天，小雨淋漓，校门口聚集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长。
他站在护栏线第一排，戴着黑色口罩，没撑伞，周围人群拥挤，他的肩膀和头发间落了不少小雨。
临近傍晚，有些提前交卷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他旁边站了位四十岁左右的母亲，善意地把伞朝他偏了偏。
“小伙子，来接妹妹的？”那位母亲撑了把很大的黑色伞，能把两人都遮住。
但那会儿程琛的精神状况很差，对陌生人的排斥感也严重，那人的嘴唇张张合合，他却像听到了一句辱骂的话。
克制着心理作用，程琛挪开些，和那位母亲挪开了几个人的位置，不说话。
那母亲也是个冷淡性子，没再追问。
过了会儿，雨势渐猛，收卷铃声打响，考试结束的学生一窝蜂出来，各种颜色的伞面像是雨后蘑菇层出不穷，程琛根本看不到想找的人。
急躁又心烦。
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淋湿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时，似乎是老天帮他，他等的那个梳着马尾辫、抱着书包的女孩快步朝他跑过来。
她没撑伞，发丝被淋得湿哒哒的。
又是幻觉吗？
程琛站在护栏线外，抬手，想把手伸向那个女孩时，女孩快步错过他，走向隔了几个人的那个母亲。
“妈，我考完了！我昨晚刚背到的，今天竟然考了差不多的题！”女孩的声音轻软，带着点喜悦。
“那真好啊，”母亲说话含笑，撑着伞，带着女儿离开，“我早在家里做好饭了，都是你爱吃的。”
……
其实那年，他们见过面的。
但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冲上去拉住她的手呢？
程琛在心里叹了口气，垂着头半倚在门边，次卧走廊没开灯，只有餐厅白炽灯飘来微弱光晕，打在他的侧脸上，整个人有些颓然。
“那个时候，我自己都看不到未来，不想你喜欢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就像小时候妈妈生病，不认得他，把他丢在路边。
会有人来嘲笑他：“嘿，你妈妈是个疯子嗳。”
或许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那个自信傲气的程琛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那个骑着摩托穿梭在阴暗小巷里的社会哥程琛了。
他必须特别厉害，特别狠，才能保护自己。
但是他不想，多年以后也会有人来嘲笑他喜欢的女孩：“嘿，你男朋友是个疯子嗳。”
有些话他没说，宁兮却好像听懂了，她后退几步，离开门口的位置，回头看着那扇门：“那个，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转正吗？”
“嗯？”程琛手指无意识地一抖。
他好像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了，心底惊喜冒出来，有种想破门而入的冲动。
但他忍了下来，想顺着她，看看她还有什么别的惊喜。
“你，推门进来，应该……就可以了。”宁兮很紧张，不知道自己说清楚了没有。
次卧没开灯，周围漆黑一片，她紧紧地攥着手机，心跳快得厉害。
门口没有反应，宁兮本紧张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胡乱地想着：怎么不进来？不会是被她吓跑了吧？
还是突然后悔了？觉得追到手就没有新鲜感了？
她在门内想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一手搭在门把上，向下压，旋开门，拉开，视线范围内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咦？程琛呢？
她探出头，才想喊程琛的名字，就觉身侧一只手伸过来。
重心不稳，她整个人摔进那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