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再问温童,“而你,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等后者应言,孙泠夹烟的手转转方向盘,又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市侩且精刮地回答我,是为了挣自己应得的。应得的钱,应得的地位。不争不抢不是聪明活法,功利钻营也并不可耻。”
简言之,你该主动,别总被裹挟着走。
温童心脏晃了下,侧首看窗外,回答的口吻掺着些倔强意味,“我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谁不想挣钱,活得更风光、更轻易。”
*
孟仲言没有即刻来见赵聿生,而是隔日才到的上海。彼时,某人已被董事会“批斗”过了。
上午九点的董事紧急会议。各方家长齐聚一堂,亦有几大股东坐镇。林氏、梁氏都有差人的表出席,金刚怒目般地满座森然。
的理梁氏的自然是少东家梁把洲。温童作为他的跟班助理,也与会了,主要做些看茶倒水的跑堂工作。进门前什么心理建设也没做,尾随着梁入里,就那么不偏不倚地同下位处的人目光撞个正着。
赵聿生一袭黑色正装,驳头别着领针,丁香花型。除了坐姿端正些,瞧不出半点惶急痕迹,倒是她,像个被天敌盯梢的小鹿般仓促不安。
二人只会一眼,他就收回目光了。
温童心跳卜卜地落座,一边翻开纪要本一边试探性抬眼。还好,某人没在看她,而是集中应付着各方董事的施压。
“要声明的是,我赵聿生堂堂正正做人,没做的事就是没做。李小姐那边,我自有解决的办法,只是奉劝诸位手里刀别下错了人。”
他话说得强势,且忤逆、目中无人,立时有人不悦地冷咳几声。温童也暗自捏一把汗。
温沪远插话道:“下错人,你很冤吗?哪怕不论眼前这件事,你犯下的鬼祟勾当还少?”
如此,两方当面锣对面鼓地较劲起来。赵聿生轻笑声,往椅背上懒洋洋一贴,反诘他,“也好,看来温董想追究历来机密泄露的事,那就趁这个好机会掘地三尺地摸排一下。看是您秦镜高悬,还是我蒙冤。”
在场人都没料到是这么个走向。一时交头私语,议论纷纷。
就在某人端起手边挂耳杯,呷着清咖之际,忽而,温沪远朝他掼下一沓文件,带起的风扑了他一脸。赵聿生没来得及去看,就听温沪远自顾自道:“解释解释,从去年年初起这好几宗支出明细的异常。年末结转封账由来是你终审的,你不会不清楚!
你想耍小聪明、瞒天过海,可账面做得再滴水不漏,也骗不过内行人。这么多笔蹊跷的流水,追本溯源全出在销售部和研发部头上,而动手脚涂改的人就是你!”
举座骚动间,温童错愕地看向赵聿生,后者冷冰冰,她却心跳过速了,她想起之前有次晚宴孙泠的善意提醒,那会儿她就知道了某人填补账目漏洞的行径。
这种擦边球行为,平时睁眼闭眼也罢,真要算起账来也大有文章可做。
任是他拳风招式过人,照样有下路可切。
没看那文件,赵聿生镇定反问,“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就这两天,”温沪远松了松领带,终于扳回一城般地畅快、如释重负,“还得亏了何总助细致。在公关的计划资金里发现猫腻,申请款项远大过会议商定的,我才决议彻查所有账目。”
到此,某人别开脸嗤一声,讥诮了句什么,温童没听清,只是二次同他交锋了视线。
投入成本确是他擅自抬高的。
一则因为这场舆论翻身仗关乎着他的黑白,二则他一向在项目启动上宁可挥霍款项,也不肯委屈紧巴。
这一切温童都知道,更知道那天明明能顺利交付系统验收的公关预算,就因为她没捱过何溪使绊子核对,才大意失了荆州。
会散,她随即追了出去。某人走得快,愣是到电梯边上才给她赶着。
“我……”
“你把明细表给何溪看了?”他分明嘱托过的。既然全权由你负责,就不要给旁人插手了。
温童惶惶然,“对不起,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
赵聿生错开她目光,双手抄兜,注视楼层显示屏,形容满满的阴鸷冷峻,
“你是不是命相克我啊?”
☆、14-5
或许吧。
或许当真是互相犯冲。
温童方要找补几句的时候, 赵聿生已在气头上,气她又给自己惹祸事,气她看不清利益攘攘, 永远头脑昏昏。
“我会帮你在温沪远面前圆融一下……”
“不需要!”想也是的,越是倨傲刚愎的人越不高兴你任何名义地施舍。比起受可怜恩惠, 他情愿吃败仗。总之,人可以输阵不能。
当然最好最好是都别输。
说着, 赵聿生抬手揿下楼键了。他公司待不住, 那头还约了孟仲言, 此刻急急要走。
“何溪有问题, 我会仔细盯着她的。”温童有气无力的一句话,也不知他听着没有。她更像在补救, 也思路清晰地告诉他,“往坏想是你在温沪远手里多了副把柄,往好想, 至少借此看清一些人了。”
“看清谁?看清你十三点傻憨憨?”
说话人侧首来看, 眼梢拖沓着挤兑, 那种无可奈何的挤兑。
“嘁!”温童穿着酒杯高跟, 五厘米, 闻言在地砖上狠狠凿两下。随后负气偏头, 任他什么时候走的,也再没赏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