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感受痛苦就是活下去的理由?”
对这句话,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释义。
偏偏他们在即将失去至亲的痛惧上共情了。赵聿生说,当年的我跟你现在一样,坐在手术室门口,求他们救我妈,觉得失去她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然而不是的,温童,我们每个人都该为自己活,死很简单,但也必然会失去生存的精彩。
哪怕是痛苦,它一样是生命的底色。
你有没有想过,阿公他也同你一道在努力、挣扎,那是他的痛苦、活下去的理由,只为了睁眼见见你,
见见他最宝贝的人。
温童声线低低地、怯怯地,无意识问赵聿生,“那后来你妈妈……”
时空或许在这一刻完成了交叠,话音甫落,那手术灯光由红转绿,医生出门通知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朦朦耳鸣间,
温童听到某人在另一个时空的回答,
“她没救过来。”
*
一整夜,阿公从恢复室转重症再转普通,温童悬灯笼般的心终于落地。
护士通知她没事了,可以先回家休息了,她才解禁自己,顺带解禁陪了一夜的人,“你也回去罢。”
中午加晚上都喝了酒,赵聿生昨晚几乎是在意识泥沼里死撑过来的,也没怎么阖眼。和温童一道出院的时候,脚步晃且浮着,需要虚虚扶住她才走得动。
温童去拉出租车门,他整个人就趴在她怀里,下颌压在她肩窝,那么高的身板,玉山将倾似的。温童见状只得嘱托司机,
“师傅,麻烦您先送他回白金府邸,再送我去苏河湾罢。”
听清话的人还逞能,“先送你回。”
“昏头了吧你!说瞎话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的!”
赵聿生闻言她这么杀气逼人地骂,居然笑了声。他是被温童没好气地丢坐在窗边的,此刻,豁眼间明昧交加的目光,追着她看。
晨光下美人在用双臂绑马尾。感受到他非礼的探究了,又忙松手把头发散开,挡侧脸。
这种不言而喻的抗拒感很微妙。某人忽而好不喜欢,不喜欢被她抵触乃至是嫌弃。
就像上回,有什么情绪又在顶他的心脏,且这遭顶出了喉口,连带着之前拖沓不肯说的话,“上回机场没去赴约,是因为竞标会之后,我和老孟何溪他们对峙了……”
随后就一股脑把事情抖了出去。
抖到掏枪的情节点前,戛然而止,但温童冥冥猜了个七八成,只是要确认一遍,她心悸着追问,“你说你藏了什么?”
赵聿生的口型果真是“枪”,温童看看司机,连忙冲过去捂他嘴巴,“啊啊啊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不许说不许说,在出租车上呢。乖啊,听话,我松开手你就一个字不准说了……”她当真怕呢,怕这人酒劲还在,不过脑就说了,给那司机听到岂不是完蛋!
有人被她盖住嘴,只露一双眼,满目审视以及得逞笑意。眉心有她头发扫在上头,他不动声色抬手,捻开了,且别回她耳后。
温童略红了脸,数着一二三,撒手,赵聿生随即要说话的架势,她又尖叫着把手堵回去。
“你要说什么?”
赵聿生对下比比眼神,意思你先松开。
温童再次颤着心揭开手,好在他很乖,没有使坏。
看啊,这么来回一折腾,她都忘却得知真相时的惊骇了。不知道某人是否故意的,故意戏法般地叫她明白,哪个更重要?
比起因此厌恶甚至恨我,你显然是更担心我安危的。
但剧本走向超出了导演的掌控,
温童醒神后还是不禁实话道:“你真恐怖。”
“我没办法。”
“把自己改账的罪责并到蒋宗旭的挪款金额里也是没办法嘛?”
赵聿生错愕半秒,再一副供认不讳状,“孙泠跟你说了。”
温童愤愤地看窗外,“她就是不说,我在公司待下去也早晚会知情。”她要怎么告诉他呢?其实,你这样子,还不如当个频频挫败、一事无成的草寇呢!
“你为了钱命都不打算要了,是非黑白也拎不清了!”
车厢里紧.窒到阈值的气氛。
那头赵聿生无言良久,才迫不得已的口吻,“不单是为了钱。你不懂。”
“那为了什么?!”温童怒火旺到要自焚的地步,她去瞪他,指望他也回击点战斗力。岂料赵聿生依旧散漫近乎颓靡的样子,淡淡接话,
“你信吗温童?我对冠力会眷恋到,一个人格想走另一个又想留。”
他说,这两个人格反复撕扯。导致他做出一系列分明相悖又自洽的行径。可是有一点,他始终都清楚,那便是由衷期盼冠力好。
赵聿生不想看到它分崩离析,“你还记不记得,我敲打过你,铭星去年一直在杠杆融资和兜售银行股份。”
“你想说什么?”
“明年,它大概率会大批量购入冠力的股份,以达到褫夺第一股东的目的。”
温童第一反应是听错了。随即快速梳理信息,又觉他分析得在理。
“那我要怎么做?”
“告诉你父亲,让他去想对策。当然,你们应该通力度过这一关,你也能借此聚拢人心直接坐上总经理。”
言尽于此,车子正巧抵达他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