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
奴才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柳清菡稳当当的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即使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也难掩其中丝丝绕绕,勾人心魂:“皇上,您可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话,才发这么大的火?”
皇帝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
他这会儿气都快气冒烟儿了,哪儿还记得皇后说了什么?
柳清菡眼中酝酿了许久的眼泪落下,她咬唇,忍着脖子上传来的不适,难以启齿道:“皇后娘娘说,是,是臣妾,害了十二阿哥。”
皇帝闻言,并未如往常一般去安慰她,反而眯了眯眸子,语气不明道:“朕并未相信皇后的疯话,只不过,淑贵妃,皇后口口声声说你亲口承认害了永璂,总是有缘由的。”
况且当时皇后说的义正言辞,并非像是胡诌。
柳清菡毫不意外皇帝的理智,只是皇帝理智了,于她可就不妙了,这就意味着她不能用一些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去搪塞皇帝,否则她在皇帝心中的信用必定大打折扣。
想清楚后,她抬头,正好能让皇帝看清楚她眼中的伤心以及微微颤抖的唇瓣:“皇上,此事缘由皆因臣妾而起,臣妾不敢否认,可是许是皇后娘娘对臣妾的偏见太大,以至于误会了臣妾的意思也是有的。”
话落,见皇帝依旧一副等着她继续解释的样子,柳清菡心里暗骂了一句,忍着喉咙干涩刺痛的不适继续解释。
只是她的解释,依旧七分真三分假,如此真假糅合在一起,方能取信皇帝,也于她有利。
“……臣妾愚钝,本想着打扮素净些,也能尽一尽自己的心意,只是臣妾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以此诅咒永琋和永瑄,臣妾一时忍不住,便口不择言了些……”
她与皇后不和睦的事情,早就摆在了皇帝眼前,故而她的这番说辞,皇帝是信了的,可皇帝显然不好糊弄:
“你向来不喜皇后,又怎么会愿意穿着素净去给皇后侍疾?”
柳清菡瞪大了眼睛,微微摇头道:“臣妾是不喜皇后,可是您是知道的,这么些年来,哪怕臣妾再不喜,也从未做过任何对皇后不敬之事,更何况,皇后病重,臣妾身为嫔妃,前去侍疾,也是本分,臣妾不想让人说臣妾不懂规矩,恃宠而骄。”
多年来的规矩谨慎,不止是为了在这个时候取信皇帝,更是为了永琋三个以后的路能够好走,不至于因为她而遭人诟病罢了。
皇帝喟叹一声:“朕知道了,太医说你的伤有些严重,这几日,就在殿中好好儿修养,皇后那儿,你就不必去了。”
柳清菡举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低泣道:“是,臣妾不会再去碍皇后娘娘的眼了。”
她说完,又开始表演无声落泪。
柳清菡的哭功是下了苦功夫去练习的,保管男人见了就会心生怜惜,皇帝也不例外。
这不,方才还面色冷硬的男人,见了柳清菡如此“伤心”的模样,也不禁软了神色:“朕不是……”这个意思。
“额娘,您怎么样了?”
皇帝话说到一半儿,就被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和瑾给打断了。
和瑾匆匆跑进来,忽略了一旁的皇帝,直直往柳清菡身上扑去,待看见柳清菡受伤的脖子时,眼里立马就出来了:“额娘,您疼不疼,我给您吹吹。”
柳清菡也没拒绝,任由和瑾给她吹脖子。
皇帝看着母女两个黏腻的模样,一时间摇了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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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泊宁静殿里不似旁的地方凉爽如冬日,前几日因为大雨,太后便有几分着凉,再加上十二阿哥夭折,太后颇为伤心,所以病情也就严重了几分,连带着殿里的冰也给撤掉不少,只留了两盆碎冰放置在角落里。
喜善喂太后吃完了药,又捏了一枚蜜饯送进太后口中:“这金丝蜜饯味道不是太甜腻,却也能缓解口中的苦味儿,是御膳房的奴才新捣鼓出来的,您尝尝看合不合口。”
太后张口把蜜饯含在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四散开来,因为苦涩紧皱的眉心瞬间松开:“味道不错,回头记得赏那奴才。”
喜善笑着点头:“太后放心,奴婢记得呢。”
她又拿了一枚蜜饯喂到太后唇边:“您要是喜欢,不妨多用两枚,太医说不妨事的。”
太后看了眼唇边褐色的蜜饯,微微摇了摇头:“罢了,一枚就足够了,吃多了会影响药性。”
见太后不吃,喜善也没再劝。
好半晌,太后突然叹了声气:“这蜜饯,能甜的了口,却甜不了心。”
喜善琢磨了会儿,试探道:“您是说,皇后娘娘?”
太后睨了喜善一眼:“不然还能是谁?永璂没了,最伤心的便是皇后了。”
喜善半附和着,半是疑惑,太后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皇后来了?
似是看出喜善在想什么,太后轻哼了一声:“今儿个皇后闹出的事儿,你怎么看?”
要处死淑贵妃,这般大的动静,她自然也有所听闻,听闻的同时,不免感叹,皇后这是被刺激过了头,连以往的半分头脑都没了。
喜善斟酌又斟酌,方道:“奴婢觉着,皇后娘娘是伤心过度了。”
除了这句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毕竟不论是好话还是坏话,由她口中说出来,都不是那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