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着,夏皎脑海中隐约出现了花材的搭配思路,她垂首,用笔在纸张上简单画一些线条,听见身后高婵惊呼一声。
夏皎转身,看到郁青真的裤子和鞋子都湿了,脸色很不好地站在原地。
原来高婵在小心翼翼挪装睡莲的醒花桶时不小心撞了郁青真,受到惯性,水溅出来,弄了郁青真一身。高婵连忙道歉,郁青真硬邦邦地说了句“没事”,走开到一旁,扯出纸巾擦身上的水。
恰在此刻,店里的玻璃门被人推开,每日一朵玫瑰的老人进来。
高婵在收拾睡莲,夏皎在用抹布擦地上的水,郁青真离得最近。
老人对郁青真说:“我要一朵黄玫瑰。”
郁青真湿了衣服,心烦意乱,将纸巾抛进垃圾桶中,随手取了朵黄玫瑰,草草剪了茎,递给他:“10块钱,谢谢。”
老人不接:“不包装吗?”
“10块钱哎爷爷,”郁青真说,“爷爷,只够买一朵花不提供包装服务喔。”
老人提高声音,问:“谁说的?”
夏皎已经擦干净地面上的东西,她洗干净手,出来时刚好听到这句。
走到郁青真面前,夏皎对老人解释:“我们店里只对100元金额以上的花朵提供可选的复杂包装服务,如果您购买的金额不足的话,我们只能提供简易包装。”
老人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他说:“我也不要多复杂,和之前一样就行。”
夏皎笑眯眯:“好的。”
今天老人选的黄玫瑰,夏皎就剪了一份印刷着英文小诗的手工纸,认真将黄玫瑰重新包裹好之后,她仔细地用棕色细缎带包扎,系一朵双耳蝴蝶结。
老人付了钱,也没说谢谢,转身就走。
郁青真说:“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做事情也仔细,显得我们多落后。”
高婵笑着说:“别加’们’啊,我可不落后。”
夏皎笑了笑,她解释:“品牌形象。”
郁青真说:“又不是慈善机构,要是每个客人都只买一朵花,估计店早就倒闭了。”
夏皎说:“花艺师不都是从一朵花开始练习的吗?”
郁青真不说话了,她扯了纸巾,继续擦身上被水弄湿的地方。
傍晚时候,她给朋友打电话,抱怨,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真的,结了婚真的就不一样,太可怕了,一想到结婚后我也变成那样,我就恐婚……”
高婵小声地叹着气,整理着玻璃纸,哗哗啦啦地响起,郁青真讲电话的声音降低了一些。
夏皎低头,将手绘稿最后一笔添上。
离开前,夏皎照例买一捧花朵。
下午温崇月发了短信给她,说有两个老朋友过来苏州,他们聚一聚,今晚不能回家做饭,大概会在九点钟到家。
夏皎决定自力更生。
前往餐厅的路上经过一个商业街,晚霞如织,铺金陈锦,不少大学生、年轻的情侣出来约会,逛街。也有街头歌手,找个不妨碍交通的地方,捧着吉他,对着架好的话筒自弹自唱。
夏皎驻足听了一会儿,对方唱了一整首《忽然之间》,声音低哑,歌喉动人。
离开前,夏皎从怀中的花中抽了几朵粉蔷薇,静悄悄放在那人的书包上。
歌手看着她,笑着说了声“谢谢”。
不习惯被人注视的夏皎顿时涨红了脸,捧着花,头一低,匆匆就走。
不远处,温崇月坐在车中,看着夏皎弯腰给歌手悄悄送花,看着她骤然红脸,看着她怀中捧花急急忙忙地走。
主驾驶座上的陈昼仁看过来:“你老婆?”
温崇月:“嗯。”
陈昼仁说:“没想到她喜欢听人唱歌。”
温崇月:“嗯。”
陈昼仁:“可惜你五音不全,我记得你上次唱歌,橘子一听就吐——”
温崇月转脸。
他纠正:“上次她吐是因为你亲她,并不是因为我唱歌。”
陈昼仁并不在意:“但你唱歌走调是事实吧?”
温崇月捏了捏眉心,车内开着冷风,仍旧没由来感觉有些不适,焦焦燥燥的热。
他换了话题:“先过去,别让老秦等太久。”
老友相聚,自然少不了喝酒。
即使三个人都不是酒鬼,也没有灌酒的陋习,但温崇月今天仍旧喝到微醺。
也找了代驾,代驾还很年轻,还是大学生,健谈,路上和温崇月聊天聊地,侃大山,他应当不是本地人,说话一口京片子。
温崇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半阖着眼。
停好车后,代驾还笑着问温崇月能不能给个好评,温崇月应下,听见代驾手机又响起来。
他急急忙忙接了,问清楚地址,显然在附近还有一单。
温崇月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接单?晚上能赶上门禁吗?”
代驾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俩小酒窝,毫不掩饰:“过几天我生日呢,我想攒点钱,给暗恋的女生买东西。”
温崇月也笑了,看着代驾拿出折叠小电车,温崇月顺手将车上一瓶未开封的水递过去,嘱托夜间别太着急。
暗恋。
青春期的暗恋。
听起来的确就很有趣。
不曾有过这种青涩体验的温崇月没有走电梯,他独自上了楼梯,习惯性地要输密码,才想起家中不再只是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