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也许是心底对他的信任,也许只是慑于他声音里的凌厉, 沐儿立刻听话地松开了手。
她只觉得腰间突然缠上一股大力,整个身体飞了起来。
下一刻,她已经侧坐在太子的奔云上,被太子紧紧扣在怀中。
奔云好像知道人已经救到,几乎立刻就放慢了速度。
沐儿缩在太子怀中,浑身抖得像暴雨打过的花儿。
她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眼珠,脸颊上满布闪闪的泪痕。
“肯定有人做了手脚!”她颤声哽咽道。
太子的胸膛猛烈起伏着,更紧地搂着她,低声道:“莫怕。若真是,孤必诛之。”
他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锋锐,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无血不归。
*****
这一回,全山庄的人都目睹,太子骑着白马,紧紧抱着沈夫人,一路到了枕松院门口。
下了马,还是一路抱着沈夫人,进了院。
据被召见的太医私下向好事者透露。
沈夫人没有大碍,就是双手磨破了皮,右脚踝被马镫别伤了。
整个诊疗期间,太子都一直坐在沈夫人边上,半步没有离开。
直到包扎完毕,沈夫人面露倦色,太子才亲自又抱着沈夫人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太子才自己一个人下来,脸色阴沉地出了枕松院,往前头去了。
*****
沐儿睡得很沉。
一觉醒来,室内一片漆黑。窗缝里的光,也暗淡得好像不存在。只有外面的风声,摇着松树,发出潮水般的喧嚣。
她睁着眼,盯着床上的帐子,发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人恨她到这个地步?
万夫人?马厩那对蛇一般的眼神浮在眼前,她浑身忍不住轻轻一颤。可是脑子里一片晕,除掉她有什么用?太子对她好一阵歹一阵的,又没有多宠爱。要杀,也应该去杀陈夫人呀。
方姑娘?方姑娘那么骄傲,若知道了承恩侯世子对她的混帐心思……。若真是她,这事再传到太子耳里……。光想一想这种可能,沐儿都觉得遍体生寒。
她伸手去抓被子,却忘了自己的手掌受了伤。
“哎哟!”她忍不住娇呼一声。
“醒了?”
虽然放得极软了,可那声音还是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凌厉。
沐儿一怔,太子居然在屋里!
她忙转头看向床内侧,却只有一个黑乎乎的被子影子。
“嘎吱嘎吱……”
什么东西在响,她突然明白,太子大约是坐在那个摇椅上了。
太子的身影出现在床边,背对着窗。微弱的光从窗缝里透进来,勾勒得他身形更加高大。
太黑了。她看不清他的脸。莫名地让沐儿觉得安心了些。
她忙侧身坐起,要下地行礼。
“免了。”太子沙声道,转身坐在床沿上。
沐儿便也懒得下地,只坐直身体,靠在床头,低着头,一时找不出话说。
半天,她才闷声道:“谢谢殿下,又救了妾一次。”
太子挪进床里,坐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你是孤的人,救你还用谢?”
沐儿放软脖颈,脸贴在太子胸膛上,感觉到太子的胸膛,随着沉稳的呼吸,在一起一伏。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和着体息,萦绕在她的鼻端。浑身的痛突然释放出来,她觉得脑子里塞了一团雾,心里有些甜又有些酸涩难受,眼圈微微热了。
明明比这更亲近的事,他们都做过了好多回。沐儿不明白,她心里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刻跟太子最亲近。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相拥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太子终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饿不饿?孤今早猎得的黑尾鹿,本想今晚跟你好好烤了吃……”
沐儿从那种说不清的情绪中清醒过来,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都过了。”
“戌时……”沐儿想了想,开心道:“那还来得及呀!”
太子没吭气。
半天,沐儿嗫嚅着嘴唇,喃喃补充道:“妾……妾听说……那黑尾鹿可鲜美了。”。
*****
太子一声吩咐,别说戌时,就是亥时,要烤肉,也不缺火。
没多一会儿,枕松楼的小院就飘出了诱人的香味。
院子里堆了红红的篝火,上面支着铁架子,几个侍膳的太监手里拿着铁叉,上面红红的鹿肉已经烤得出油,不时一滴油掉落火中,燎起一阵火苗。
沐儿坐在屋檐下,身上裹着大毛毯子,像只长了美人头的大狗熊。
她睁圆了黑眼珠,看得直惋惜:“可惜妾手伤了,不然也想去烤一烤呢!”
太子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握了只银酒杯,微侧了头,眼眸深邃,静静看她。
觉察到这异样的目光,沐儿澄净的眸子看过去,嘴角一弯:“殿下想来是经历得多了,不稀罕。妾还是头一回呢!”
安平伯府哪里有这些闲情。往年安平伯跟着来打猎,偶儿也能打着个野物,可家里人多,不过是扔到厨房,做得了,各处分一点儿。
太子嘴角淡淡勾起:“你若喜欢,孤年年带你来。”
沐儿一怔,微垂了眼睫,嘴角分明还弯着,却藏不住一缕淡淡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