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私心吗？或许有。
但那也仅仅是“牺牲自己拯救人类”的某种自我满足而已。
这中可爱的私心不但不会让她反感，甚至在了解了整件事的全过程后还有些钦佩他。
“是吗？”
安德鲁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一次，他没有在那数千万种“未来”中看到过现在这样的发展！——
不过仅仅是一愣之后，他就重新坐回了小桌旁。
比起成为“神”，他更关心的是能否达成自己的愿望。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都发现了什么吗？”
“尽管有些细节还值得商榷，但大体上来说，你的计划确实很有可行性。
在确保安全的同时，最大限度保留了人类主观能动性，尽可能的减少了自己被扭曲的概率，甚至你还准备好了一个应急预案……”
唐雪凝说完话锋突然一转。
“不过在你的定义中，什么是‘人’？”
“人？你是指人类吗？”
面对唐雪凝的这个问题，安德鲁的表情有些不解。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多难以回答，而是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简单。
“Homo/sapiens，能够使用语言、能够主动制造与使用工具，具有复杂的社会组织与科技发展的生物。”
“十分保标准的字典定义，但我想得到的答案可不是这个。”
唐雪凝摇了摇头，她在桌上向安德鲁展示出了一个古怪的生物：
它就像一只人立而起的猎豹，异常粗壮的双手上满是黑毛，虽然还有着人脸，双眼却又好像鹰一般的向外微凸瞳孔成缝。
这与其说是“人”，更像是华朝古代传说中的妖怪。
“那么请问，如未来在生化科技有了重大突破，人有了鹰的眼睛豹的速度熊的力量，那时的人算是人吗？”
“是人。”
“那么请问，如未来在人机接口出现重大突破，完成了人机一体，那时的人也算是人吗？”
唐雪凝挥手扶去了那个“妖怪”，换上了一个“机器人”——除开大脑以外，身体功能都被机器所取代，四肢更是为了适应更多的状况，成为了可更换的功能模块。
“是人。”
“那么请问，如未来人类电子科技有了重大突破，达到了意识上传，那时的人还是人吗？”
唐雪凝现在向安德鲁所展示的存在已久没有了固定的形体，根本就只是一团电子云构成的“烟雾”。
“也是人。”
接着出现在桌面的，是一个异常诡异的生物：
那东西就像是巨大的多足海星——它的足腕流好像橡皮泥般将接触到的一切都融进了身体，毫无对称的棘刺胡乱的生长在身体各处，它的声音好似利刃划过黑板。
而它的各条腕足每时每刻都无规则的摆动着，不是还有腕足纠缠在了一起难以分开。
但安德鲁作为一个“半神”，却看到了这个仿佛盲目痴愚的怪物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好似被胡乱吞吃的泥土与岩石，是精心挑选的矿脉；那刺耳的声音，是探索矿脉走向的超声波。
那些被它融入身体的一切物质都被细胞级大小的生物冶炼工厂分门别类，铁元素以下的元素被送进了纳米级聚变炉，铁元素以上的物质被分门别类的储存好。
腕足那看似毫无规律的动作，在另一种视觉中才可以看到真相——那是一道道定向引力波，它正在与遥远星球上的同伴进行着沟通。
这“怪物”实际上是远超人类生命层次，高度进化的智慧生物！
然而它在人类眼中的模样，与怪异无异。
唐雪凝接着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么，一个这样的存在……它是人吗？”
“当然也是人。”
安德鲁没有丝毫迟疑的回答道：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思考过很久很久。
文字上的定义可能被曲解，形态上的定义一定存在漏洞，主观上的定义更是受限于人的观察角度，哪怕是‘神’所赋予的定义也可能随着‘神’一起被扭曲。
那么，人与怪异最本质的区别在哪里？”
作为一个人，能犯下的最严重错误也就是引发核战，让全世界死掉一半以上的人；而作为一个‘神’，一个错误就有可能葬送掉全人类。
在几十年来的思考中，对于计划的各种细节于可能出现的问题，他都已经进行过反复的推敲。
“不过后来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
——我计划中庇佑人类的‘神’，根本不需要准确定义什么才是人，只需要定义什么是怪异便足够了。
特异存在的本质是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是在太简单了——是混乱！”
安德鲁：
“明确了这一点，我只需要找一个‘秩序’存在作为参照物就好，所以我……”
“所以你将人类集体意识当成了参考物，对吗？”
在安德鲁说出那个答案之前，唐雪凝突然抢过了话头。
“是的，在我看来，人类的集体意识虽然不一定是最精确的参照物，但却是最合适的。
它可以随着社会科技的发展而发生改变，从而最准确的定义什么才是人。”
安德鲁没有恼怒也没有疑惑，他只是好奇的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