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有点意外,想了想,才说:“加油。”
凉爽的风吹过年轻的脸庞,云静琬心里柔软如花海。
*
换下汉服,扎起马尾,她别上了号码布,站到了跑道上。
亮眼的阳光晃得她有点发晕,鼎沸的人声中,播音员在激情昂扬地念着班级来稿。“……以梦为快马,执笔画青春,加油,天生我材必有用的高二(8)班!”
发令枪响,女生接力跑的第一棒冲出了起点。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让奔跑的速度似乎骤然加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跑道,看着自己班级的前三个同学一个接着一个奋力冲刺。然而其他班级的女生们似乎更有爆发力,她们班级的第三棒是林春草,尽管已经铆足劲儿飞奔,还是被前几个选手远远甩开。
呼啸声中,已经有好几个班级的最后一个选手接到了接力棒,如风一般冲向终点。
林春草奋力冲来,将接力棒塞到她手中。
她比以往训练时更为迅疾地反应过来,使出了全身力量,朝着前方的运动员们紧追上去。
更远的树荫下,是即将参加教工比赛的年轻老师们,正在做着热身。
似乎可以望到那个灰蓝相间的背影。
脚下炙热,跑道如滚烫的轨道,通往未知的远方。
在全身血往上涌的感觉下,她终于追上了前面的一个,两个。
刺耳的呐喊声里,终点那边,有许许多多的同学在尖叫。云静琬朝着那道白线,几乎将自己飞扑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倒在地。
粗粝的跑道将膝盖磨出了血,她脱力地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混乱的意识中,有好几个人围拢过来,纪小穗和林春草焦急地询问着,艰难地将她搀扶起身。杨明顺也带着其他男生赶过来,吆喝着要人去找校医。
她嘴唇干裂,昏昏沉沉,双腿发软。
这个时候,有人奔了过来,将一瓶刚刚打开的纯净水递到她唇边。
“谢谢老师!”林春草喊了一声,替云静琬拿着瓶子,喂给她喝。
小江老师又蹲下来,拧开另一瓶水,飞快地冲掉了云静琬伤口处的污血。
“老师……”突如其来的痛楚和异样的心绪,让她带着哭音喊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看这个汗流满面的女孩,说道:“你很努力。”
她的心被重重撞击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
*
树叶变黄的时候,小江老师为艺术班开了最后一个由他参与的班会。他留给高二(8)班的礼物,是一副色泽淡雅,层次分明的水彩画。
青翠的藤萝缠绕着挺拔的大树,白石小道延伸向远方。
“有幸走过这一段时光,愿你们的未来,比我更精彩。”他向大家鞠躬,将画作交给了班长。
素来散漫不羁的同学们,竟然在背景歌声里哭成一片。
或许这就是青春。
第二天早晨,他依旧拖着那个深蓝色行李箱,走出了男生楼。
同行的实习生们在议论着,今年的优秀实习生会是谁。小金老师看看他,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他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并且知道,这事跟他早已无关了。
上一次云静琬在半夜加他好友的事情被曝光后,第二天,他大学的辅导员就打电话来,严肃地批评过他,让他注意拉远和在校异性的距离。
但他不在意这些。
谁没有年轻过呢?
“老师,一路顺风!”所有学生挤在楼栏边,大声喊着,朝他们挥手告别。
实习生们的眼睛也湿润了,分别朝着自己的学生道别。
他站在最后面,望到了高二(8)班的那群青春靓丽的艺术生们。在人群里,云静琬穿着水粉色的背带裙,既没有挥手,也没有叫喊。
只是那样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就像昨天傍晚,他最后一次在美术教室里,在淡淡的斜阳下,将另一幅画作送到她面前时一样。
他画了两幅几乎一样的水彩画。
同样是碧青藤萝缠绕大树,白石小道蜿蜒曲折。只是送给她的那张画上,小道尽头还有一个淡淡的少女身影,她戴着纯白的草帽,浅蓝色长裙飘扬起来,背着包,走向远方。
“远处有更广阔的世界。”他这样说。
“老师,你要考的是哪里的学校?”她在斜阳下,接过了那幅画。
小江老师笑了笑:“北京。”
……
汽车喇叭响起,校门徐徐开启,载着实习生的中巴车终于驶出了校园。
同学们怅惘着,久久停留在走廊里,不愿散去。
云静琬早就回到了教室。
最后一节班会课的时候,他曾让同学们写下心仪的大学,做成密封的星星状折纸,贴在课桌一角。
她偷偷翻开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划去了N大,写上了在遥远北京的那个大学名。
“老师,这幅画有名字吗?”
“藤缠树。”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藤缠树:广西民歌。
山中只见藤缠树
世上哪见树缠藤
竹子当收你不收
笋子当留你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
空留两手
连就连
我俩结交订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