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显然也是没想过会遇见林知的,她从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只顾念着自己的情绪。
也许是她今天恰好心情好,也许是恰好心情不好。总之,她不会想着今天是林睿博的忌日,所以来看看。
也不会记起,今天是忌日,林知必定会来。
若是不想见到,就要避一避。
或者说,林知到来与否,南青都不会有任何的波动。
她压根就不会在意这个女儿的情绪。
南青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一个好久未见的普通朋友一样,淡淡对她打了声招呼。
站了一会儿,又问:“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林知走到墓碑前,将花束小心放在地上。蹲下,将带来的祭品一件一件拿出来,摆放整齐。
“我要跟爸爸说一会儿话,不会很快就走。”
南青面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她待会儿就要出国,没有太多时间耽搁。
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双手垂下,手里握着一只珍珠包。
那是林睿博大学时候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当时把林睿博当学长看待,总觉得能遇到这样善良的学长,实在太幸运。
南青回忆起往事,又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儿,垂下眼眸。
不由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林知过得并不算差,淡淡道:“还算可以,不用挂心。”
“我看到娱乐消息,”南青停了停:“你和厉南书又在一起了?”
林知微微抬了下头,点燃了香,并没有说话。
南青的视线随着那一缕清香缓缓上升,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也吃了一些苦。”
林知没有接她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这样的话该如何去接。
南青想起了一些往事,话也变得多起来。
“这几年年纪大了,总是想起你小时候。”
“那时候心里压抑,总拿你出气。现在想起来,多少是对不起你的。”
南青前两天人还在国外,突然回国,是连续几个都梦到林知。
她记得林知小时候,又粉又嫩,肥嘟嘟的,可爱极了。
其他小孩刚生下来,总是黄黄的黑黑的。林知却从出生第二天开始,就浑身白嫩嫩的。就连医生都看了稀奇,说这小丫头长大了绝对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若真要形容,便是当时保姆把孩子抱出去,都会被院子里退休的老干部们叫住,非要抱一抱林知。
那时候她刚生完孩子,她的公婆对她态度还算和蔼。
在她月子里,总是抱着林知哄她,让她看看孩子,说又漂亮又不闹腾,真像妈妈。
只是她对这个孩子天生带着厌恶,连一眼都不愿多看。
后来公婆对她生了怨气,不会再将孩子带给她看。
南青当初只觉得省事,左右她不想看到这个束缚她人生的孩子,自然是不会去在意。
倒是如今再回忆起来,却是如此的贫瘠。
她梦里有一幕,林睿博恰好出差,要一个多星期。她不愿带孩子,林睿博不放心交给保姆,又送去爷爷奶奶那边。
孩子对母亲有着天然的依赖,即使她再冷漠,林知要离开她,也是哭哭啼啼的,要妈妈抱。
她没有抱,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将房门关上,隔断的是孩子哭闹烦人的声音。
而后,一个星期后。林睿博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把林知接回来。
等她再看到孩子,小小的脸蛋躲在爸爸的怀里。见到了妈妈却好像看到坏人一样,怯生生的将脑袋缩回去。
南青当时只觉得心底有些压抑,跟如今这种情绪,又完全不同。
如今想起来,好像都是林知小时候的样子。
即使她没带过孩子,也没真正抱上几回。
也不知怎么回事,想起来的事情就是那么多。
许是林睿博总是在她耳边诉说,害她不得不去注意。
林知刚学会走路的样子,林知会喊爸爸妈妈的样子,林知换牙的样子,林知第一次拿到奖状的样子……
全都是模糊又清晰的。
从一开始的离开妈妈就要哭闹不已,到后来,看到妈妈会躲开。
南青怎么也睡不好,才来了这里。
她对林知,有些愧疚,也有一些说不出的心绪。
林知将香点上,又拿出叠好的一些小元宝,点燃少许。
如今为了保护环境,林知只带了少许烧的祭品,心意到了即可。
她想过,以林睿博的能力,在地下大抵也是不会缺钱花的。
他终其一生,缺的也不过是爱。
林知缓缓站起来,没有看南青。
“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贪污吗?”
南青盯着墓碑上林睿博三个字,墓碑做的很简陋,这边也不是太好的墓地。
林睿博毕竟是畏罪自杀,并不可能有豪华的葬礼。
南青想他富贵了一生,大抵也想不到自己死后,坟墓却如此荒凉。
“他没有跟我说过。”
南青回忆起往事,虽说没跟她提过,但也从来没有瞒过她丝毫。
在这么多年中,南青想,林睿博贪污,不是为了贪污。
他已经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根本不需要铤而走险。更何况,他也不是那样贪图享乐的性子。
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也足够他们富贵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