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鹤……帮……帮帮我……”她把手机塞进周鹤的掌心,哀求道:“阿鹤,你最听我的话了……你帮我……帮我一下……”
周鹤怔怔地看了她片刻,他最看不得她这样,舍不得。收拢手指,随了她的意思,应了声:“好。”
急救电话打完,余下的等待时间,在默然倒数。
楼道里再次陷入死寂。
周鹤架住唐雨杺的肩,把她慢慢放坐到近处的台阶上。紧挨着她,与她并排坐在了一起。
一如从前。
从前唐辉入夜烂醉归家撒酒疯,他总能及时出现。偶尔怀里会捂着一只热乎乎的地瓜去找她。两人并排坐在楼梯上,掰开地瓜,一人一半分食。
也是在这里,他因老陈的死心绪难宁,半夜上门讨拥抱。她就坐在他身边,拿一个游戏币跟哄孩子般哄着他,只为实现能令他觉得开心的心愿。
那时她的笑容很真实,不似现在这般让人捉摸不透。那时的她信他,依赖他,无论是怎样的心事都愿意与他倾诉吐露……
那时,真好。
周鹤专注看着自己用心守护了数十年的身边人,忆起旧事,不免伤怀。
“雨杺。”周鹤轻轻叫了她一声。
唐雨杺呆滞望着楼下的视线转向了他,白净的脸颊上遍布泪痕,看的他心疼。
周鹤看着她,左手掌心捧住她的脸,指腹轻拭她泪湿的眼角,说:“如果我出了事……”
“不会!”唐雨杺慌忙摇头,勉强止住的泪再次滚落,打湿了他的指尖。
有急救车由远及近,呜呜咽咽呼啸而来。
“雨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周鹤托捧住她脸的那只手往上抬了抬,伏身拉近距离。
滚烫的唇贴着她温软的唇瓣,似在蛊惑般与她低语:“跟你讨个东西,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
没给她回应的时间,一手托住了她的后颈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轻浅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分外爱惜,极尽温柔。
救护车停在了楼下,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奔赴事发地。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鸣着急促笛音的警车。两位警员陆续下车,拿着手铐预备逮人。
这周边住户不知是谁无意中撞见了这一幕,没敢露脸,偷偷报的警。
“雨杺,你别哭,你好好听我说。”周鹤用力捧住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不让她往纷杂处看。
“如果我回不来,不要难过。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不值得。”
“还有,一定记得,替我照顾好自己。”
第五十章
唐辉死了。
他体内过量的酒精浓度抑制了大脑神经中枢,在跌下楼梯前,就已经出现了严重脑缺氧的症状。
后又有监控提取的视频证明,周鹤虽有动手推人,可手并没有触碰到唐辉的身体。
周鹤只是碰到了唐辉的衣摆,经精密测算,他的手指与唐辉身体的实际距离隔了约两厘米。没有直接接触,造不成伤害。
尸检结果显示,唐辉的致命伤不是失血或磕碰,是因酒精浓度过高抑制了神经中枢导致的窒息。简而言之,唐辉的死与周鹤无关,是他生生把自己给喝死的。即使没有人动手去推他,他也依然会摔下楼。
唐辉的死,是意外。
周鹤因这事被拘了几日,期间除了想证他清白为他的事来回奔走的周康会抽空去看他,姜教授也寻机见了他几次。
姜教授深入浅出地与他聊起唐辉的死,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要记得正视自身潜在的危险性。表示他如今的情绪太轻易被一人左右,再这么发展下去,很可能会对身边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周鹤不太愿意搭理他,一直沉默以对,意志却明显消沉了不少。
他从前只信自己,就如姜教授从始至终只信自己的专业分析结果一般坚定,如今他确实是混乱了。
被关押的那几天,他一个人蜷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时常会忆起自己七岁那年的经历。
那年他夺了杀死雪球的刀子,生出想用人命抵偿猫命的想法,最终酿成了一出家破人亡的惨剧。
时至今日,他仍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周鹤从拘留所被放了出来,周康一早就等在了外头,开车送他回去。
忧心忡忡等着他归家的周健和吴晓霞一夕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饭桌上不明真相的两口子担心他自责,一直在给他夹菜。劝说他不要太往心里去,错不在他。
只有周鹤自己知道。
他不过是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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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辉的身后事办的冷清。
他从前的那些商场旧友听闻了他的死因,担心摊上事,跟约好了似的,一个都没来吊唁。
真真是应验了一句“人走茶凉”的老话。
唐薇跟她这个哥哥打小就互相看不过眼,在自己的嫂子过世后,更是恨不得生吞了他。
两兄妹的父母过世得早,如今跑前跑后为唐辉打理丧事的,也就剩了唐薇一人。灵堂前她对这个血脉相连的亲哥哥仍是又气又恨,却也同是难过得不能自抑。
周康把周鹤接回家后,破天荒第一次跟局里递交了假单。从丧礼开始到结束,一直陪在唐薇身边,帮着一起处理一些琐碎事。
短时间内失了双亲的唐雨杺成了唐薇唯一的牵挂,看着可怜的孩子像是没了魄般呆滞跪在灵堂前,不声不响,连哭一哭的力气都好像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