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门到请安，李氏就不曾抬过头去，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太后娘娘颇是满意，全然不似方才被叫进宫的外命妇，总是偷偷摸摸抬眼，看到皇帝后才肯低头。
看什么？
还不是想给皇帝留个好印象？
“皇帝，人已经都叫齐了，现在毓嫔可以陈述内情了吧。”
李氏再次磕头，“万岁爷万安。”
“平身。”
隆庆帝出声叫起，毓嫔抿了抿嘴角。
这是冲着顾湛？
还是心疼跪地的李氏？
皇贵妃用扇子挡住含笑的嘴角，意味深长说道：“本宫也给永乐侯夫人一个恩典，赐座。”
“谢陛下，谢娘娘。”
李氏起身坐在锈敦上，眼睑低垂，端庄又规矩。
隆庆帝默默叹了口气，李氏的容貌自不必说，能生养出顾瑾顾瑶，她姿容都是上乘。
她是不如毓嫔清纯妩媚，年轻漂亮，可一袭暗红色衣裙可不是谁都能驾奴的。
旁人穿上会显老，显黑，可暗红色却衬得李氏肌肤如同珍珠一般，细腻白皙。
岁月沉淀下来的神韵真不是毓嫔能拥有的。
隆庆帝依然不喜李氏，可还是会多看她两眼。
亏着他明智，从不招李氏入宫。
以后，他是不是得下个口谕，不许李氏入宫？
毓嫔察觉到隆庆帝对李氏的侧目，虽然知道可以利用此事，却也心头酸涩。
她竟然比不过李氏那个老女人？
不是说男人如同美酒，越是成熟越是甘甜，可没听过老女人更有风韵的。
而且女人比男人更容易老啊。
毓嫔委屈说起自己调查出来的真相，“香料同臣妾的摆件起了毒气，让臣妾在小日子前后，总是滴血，还请陛下给臣妾做主，臣妾有个三长两短到是没什么，可陛下也曾夜宿在臣妾宫中，他们这是冲着陛下来的。”
李氏盯着自己的鞋尖，毓嫔娘娘背后有人呢。
她娘家那些人可不会知道这些事！
第九百五十七章 李氏怨怼毓嫔（四）
毓嫔哭诉出真相，太后即便不喜毓嫔却也容不得后宫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太后狠狠一拍桌子，“后宫诸事，哀家懒得过问，寻思着辛劳一辈子总算可以容养了，没想到竟出现这等骇人听闻的大事！后宫争宠本没什么，可断然不该危机皇帝！”
“当日德妃也因为一碗给陛下的羹汤出了岔子，被打入冷宫，如今后宫再次出现不顾陛下安危的算计，皇贵妃，你来说说吧，后宫不是一直你来掌管？”
皇贵妃起身跪了下来，微微垂头，仅仅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
她甚至不敢给隆庆帝一个求助的眼神，那只会让太后更加借题发挥！
隆庆帝心疼皇贵妃，但在太后盛怒之下，隆庆帝还能同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太后针锋相对？
因此他明知道太后借题发挥，皇贵妃无辜，此时他借着饮茶，不动声色。
先让太后发一通火，过后再安抚皇贵妃也就是了。
多年以来，隆庆帝就是如此行事，他也不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
李氏抠紧手指，太后对皇贵妃的训斥夹杂着毓嫔的哽咽哭诉。
本该宁静祥和的慈宁宫犹如刀剑相加的战场一般。
天下第一富贵的地儿，整日刀光剑影，日子怎能过得安生？
都说宁可给公侯做妾，也不做平头娘子。
这话……李氏觉得对也不对，她虽然做过妾，日子过得安稳，最操心就是生下顾瑾后，怕儿子被人抱走。
其余时，即便顾老夫人不喜欢她，顾四爷也总能在关键时候出现，插科打诨让顾老夫人忘记发作为妾时的李氏。
顾四爷没有隆庆帝的才学见识，也无至高权柄，更无需左右衡量深思，他行事一想随意，却也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不把顾家上下都打听清楚了，李氏也不会进门为妾。
毕竟做妾总是要受一些委屈的。
“永乐侯夫人！”
“娘娘。”
李氏茫然抬头，“香料同臣妇有何关系？”
方才插嘴狠狠告李氏图谋不轨，谋害宫妃，危机陛下的毓嫔被气了个半死。
合着方才她一番痛诉都白费功夫了？
她可是费尽心思挑得太后对李氏发威。
“臣妇原本就是四爷的妾，没太大的见识，出身又是农家，若不是毓嫔娘娘说是臣妾的同乡，臣妇万万想不到金尊玉贵，气质卓然，宛若富贵堆中堆砌出来的毓嫔娘娘也有过贫贱之时。”
太后娘娘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之色，李氏的局促茫然，才该是寒门小户的做派。
相反毓嫔入宫后，她倒是听了一耳朵，她凤仪出重，仪态极好，吃用都是极为精致，合该就是伺候陛下的贵人。
原本她听着没什么，只当宫女们阿谀奉承，捧高毓嫔。
今日听李氏这么一说，再见毓嫔那通身无法掩饰的富贵做派，太后心头存了计较。
斗吗？
谁怕谁！
毓嫔想要的争斗都送给她。
既然毓嫔娘娘硬要把她扯入乱局，毓嫔也别想消停。
李氏从不怕困难，也不曾向任何困难低头。
当年她家徒四壁，困苦艰难，又带着憨厚耿直的弟弟，她都不曾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