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恩一把拍开书生指着自己的手,环视了一下四周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与你们又有何干?我姑娘做了什么事情,又与你们何干?还是你们都认为,她替自己的教养姑姑讨个公道,错了?”
旁边又有文人站出来指责道:“国公爷,乔姑姑终究是乔家人,萧姑娘的做法逾越了。”
萧怀恩反驳文人道:“那我国公府有嫡长子之事,难道不是我国公府自家的私事?乔家虽然有污蔑之言,但要不是你们的以讹传讹,如何会逼得乔姑姑以死证其清白?还是在你们的眼中,我该是通敌的罪人,欺弱女子的恶人?”
四周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
“说得好!”旁边楼上有人拍手,萧怀恩抬头,见是程老先生。
程老先生坦荡地道:“老夫认为,萧姑娘的举动大快人心。对付乔家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就应该使用这种强硬的手段,揭了其脸皮,戳穿其黑心,将其罪恶公告天下,让所有人都能引以为戒。同样,老夫认为,大家也该认识到以讹传讹、逞一时口舌之快,都是杀人于无形的刀。”
大儒都这样说,没有人再有反驳的言语。
当萧怀恩跪在宫门前请罪,并且说要辞官归隐时,消息迅速的传来了,一传十,十传百,宫门前聚集起了大量的百姓,一个个都懊悔不已。
萧国公为国为民,在新安浴血奋战,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有个儿子继承衣钵不该是好事吗,他们应该替萧国公高兴才是,何必在意其生母是谁。可是他们却做了什么,人云亦云,嘴如利刀,将事情推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他们恨自己,更恨误导他们的乔家人,现在别说萧姑娘只是让人当众打乔家人几鞭子了,他们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将乔家人揍成肉泥。
宫门打开了,小太监传了皇上召见的口谕,萧怀恩理了理衣袍,抬头挺胸的走进了宫门。
远处,一辆普通的马车里,萧明珠紧张地抓着韩允钧的胳膊着急的追问:“你说,我爹这一去,会不会出事?皇上会不会问他个什么罪。”
“放心,你仅管放心。”韩允钧安抚道:“要说这世上最了解父皇心思的人,除了我,也就只有伯父了,父皇心中的结,只有伯父能打破。”他希望,这次萧伯父能借这件事让父皇放下对他的执念。
第615章 君臣or亲家
萧怀恩迈进泰阳殿,程公公就给他打了眼色,示意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让他说话小心着些,千万别激怒了皇上。萧怀恩感激的冲程公公点点头,上前给皇上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瞥到了程公公的小动作,歪了下嘴角,仿佛没有听见萧怀恩见礼,依旧批改着手中的折子。萧怀恩直挺的跪着,也没有再出二声。
殿内,静悄悄的,程公公偷瞥了一眼这个,又瞄了一眼那个,最后只得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装成只鹌鹑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
龙案左边堆得一尺高的折子很快就被批完了,皇上伸手抓了个头,抬头,看着左边空空荡荡的,宛如他心里一般,他的强制压下的火气瞬间就炸出来了,顺手抄起一个砚台就朝着萧怀恩砸了过去。程公公心惊,伸手挡了那么一下,砚台偏了些,落在了萧怀恩的肩头上。萧怀恩的身子仿佛是铁铸的,被重重砸了一砚台,连眉角都没皱一下。
程公公本以为,一砸之后,怎么着僵局也该破冰了。没承想,两人又继续僵持了下来。
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程公公差点没给这两尊大佛给跪了!
皇上,您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憋着做什么,容易憋出病!
萧国公,您一个做臣子的,在皇上面前撑什么英雄好汉,您就不怕玩脱了?
不过,他们是君臣,更是要命的亲家。
君臣,自然是什么话都能说,君说什么就是什么,臣要么听,要么以死相抗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但是亲家关系就比较复杂了,皇上不看僧面得看佛面,碍于逍遥王,怎么着也得给萧国公几分薄面,同样,萧国公为了萧大姑娘,行事也不能不留余地分寸。
可这种情况,他一个小卒子别跪了,就算直接磕死在当场,也未必能起到半分作用。
程公公最后还是忍着胳膊上的疼,继续维持自己的鹌鹑状态。
良久之后,皇上终于开了口:“你要辞官退隐?”
萧怀恩抬头,咧嘴一笑,眸子里却闪过一丝自嘲,应道:“回皇上,臣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辞官退隐,并非玩以退为进的把戏。”话到最后,已经尽是怅然。
皇上皱了眉,死死盯着萧怀恩的脸,似乎想要找出什么破绽来。可惜,他只看到了无奈,深深的无奈,以及一种疲倦,那是他从来就没有在萧怀恩的脸上看到过的神色。
在他的印象中,萧怀恩勇猛无双又足智多谋,甚至恩狡诈滑头到有些无耻,是他手中用得最顺手的一把利剑,所向披靡。
除了萧明珠外,他就没见过萧怀恩有搞不定的人,就连自己也时常被他无伤大雅地占了不少便宜。
可是,眼下萧怀恩却有了倦意,这是为了什么?
是他依旧不满萧明珠与阿钧的亲事,还是他根本就厌恶应酬朝堂上的那些算计?
“为什么?”皇上确定萧怀恩说的是真心话后,深思了良久,才问出心头的疑惑。
萧怀恩苦笑:“回皇上,怒臣直言,您想臣怎么做,能不能给臣一句提醒?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但臣也怕行差踏错祸了全族。只过,只怕您如今都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臣了,那臣又如何敢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