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太久没有见面, 姜瑶月乍看到郑太后, 觉得她仿佛清瘦了一些, 神情也有些恹恹,竟不如还在宫里时养得好。
去时明明气色尚佳, 是陪着长公主去修养的,后头也没有儿女冤家在旁烦心,怎会反而越养越差。
郑太后见了刚出生的小皇子,看起来倒高兴了些许,只是大概精神不济, 只略将小皇子抱了抱,很快便交还给了嬷嬷。
她对姜瑶月颇有些和颜悦色,道:“日子是提前了一月,不过如今看来也与足月生的差不离,你也吃了不少苦。”
姜瑶月道:“都是太医们和嬷嬷尽心。”
而后姜瑶月便以太后归来需要修养为由,早早从寿康宫退了出来。
回去之后,她倒想起了另一茬事,前些日子搁下了,这会儿她已养好了身子,便能理会了。
姜瑶月叫来王姑姑,问:“苏掌药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自虞容璧回来,她便没有再见过葛采薇和那名叫苏广藿的女史,但这件事却不能忘,姜瑶月早就让王姑姑去慢慢查访了。
她其实有些许不解,为何葛采薇会在那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还救了她。
并且目前为止没有对她再有任何表示。
姜瑶月不信葛采薇会那么无私。
或者说不信人能够在不计较得失利益的情况下去帮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
何况她与葛采薇之间的关系,不仅是没什么交情,能井水不犯河水就不错了。
若是那日只是普通妃嫔生产,姜瑶月作为皇后自然是想避都逃不过,那边再凶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一个不好出了什么事,她也难辞其咎。
可葛采薇明明是能避开的。
明知山有虎还非要自己主动往前面凑,姜瑶月越想越奇怪。
“苏广藿今年十七岁,七岁时入的宫,正好是十年。”让王姑姑查一个宫女自然能把她的老底摸透,“她是奉远府人士,那年奉远府遭了水灾,家里没了人这才进的宫,先前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是开了医馆行医的。”
王姑姑又道:“想必就因如此,苏广藿才通了医术。”
姜瑶月算了算,七岁不算很小了,但也不很大,家学渊源传承自然是有的,然而这往后在宫里的十年都是要靠苏广藿自己琢磨钻研,其中艰辛想必只有其自己知晓。
“贵妃与她二人年龄相仿,自小时起便熟识且很是要好。”
姜瑶月道:“这倒是头回听说。”
“宫里头人实在多,”王姑姑笑道,“看着隔得远,内里谁知道谁又和谁有什么关系。”
姜瑶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不说话。
王姑姑接着道:“不过还有一事,是奴婢这会儿查了才慢慢记起来的。”
姜瑶月示意她继续往下说下去。
“仿佛是五六年前的旧事了——那时昭熹皇后尚且还在,葛贵妃还是东宫的女官,她一向在昭熹皇后面前还算说得上话。”王姑姑似是回忆了一阵子,才道,“不过葛贵妃识趣儿,从来不仗着自己得主子的青睐就眼高于顶,也甚少在主子面前求什么。”
王姑姑所说倒是和姜瑶月眼中的葛采薇基本一样,葛采薇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中正平和、安安分分的人。
“但是那回她去昭熹皇后面前求了一件事,太医署的所有藏书,在一年内可以任她随意借走。”
“贵妃不懂医,那想来便是为了苏广藿了。”姜瑶月直接道。
王姑姑点点头:“当时昭熹皇后也不解其意,但贵妃做事稳重,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既是她难得开了口,昭熹皇后便答应了。”
如此看来也算姐妹情深。
“只有这些?”姜瑶月又问。
“葛贵妃不是到处招惹是非的人,”王姑姑道,“至于这个苏广藿,奴婢也去尚食局等地宫女之间打听了,只说她大概是读过不少书,便有些矜持,待人不过略冷淡些,坏倒是不坏。除此之外也并无其他了。”
既是从葛采薇和苏广藿这边还摸不出什么,姜瑶月也只好暂且把心里的疑惑放一放,想着先往景仁宫和尚食局那边去一拨赏赐为好。
若葛采薇有所求,那么她必定会再次找上自己。
总之这次没有葛采薇和苏广藿,姜瑶月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姜瑶月没想到的是,她才刚要放下这笔账,苏广藿就自己找上了门来。
姜瑶月想也没想,立刻就让绿檀传了苏广藿进来。
她对苏广藿此人又与对葛采薇的感觉不同,竟是好奇多于提防。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姜瑶月无论如何也不能薄待了苏广藿,人方一进来,就给赐了座。
头一回见苏广藿的时候,姜瑶月一只脚正踏在鬼门关上,是以并没有细细去看她,只有个大概的印象。
这次姜瑶月细扫了她两眼,把人从头到尾看了个全。
苏广藿的身形放在女子中间算很是高挑,人虽高却不显得粗壮,反而纤细得很,让她看起来更加削瘦。一张瓜子脸尖尖瘦瘦白白净净,说不上有多漂亮,配着小嘴细眉却也风味独特。
说话间的神态姜瑶月倒还有些印象,也与那日是差不离的,语气平淡得很,仿佛在说什么家常话,又像是不愿过多言语。
这也难怪宫女之间大多皆道苏广藿为人冷淡,与她们并不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