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月想了想自己七岁时,那时她与姜老夫人的关系尚好, 姜老夫人还颇疼她,虽要时时看着姜老夫人的眼色行事,但至少衣食无忧不在话下,成日养尊处优。
姜瑶月一直觉得从前过得战战兢兢,也不是不艰辛, 可与这些宫女侍婢们比起来,又庆幸自己生在了安国公府,比起她们,她的日子实在是要好上千百倍。
得意时往高处比,不平时往底处看。
再有葛采薇当年为了苏广藿去向昭熹皇后请愿,用一年的时间借看太医署所有藏书。
姜瑶月不知道才短短一年的时间,苏广藿到底能不能将太医署的藏书看完,但也可以想见,她必定是不肯浪费有空闲的任何一刻,将全副心思放在钻读医书上。
那么在大梁的宫廷里,如苏广藿这般的女子有多少?再放眼整个大梁,又会有多少?
苏广藿尚还有葛采薇能助她一臂之力,或许有人也处于与她相同的境地而苦于没有出路。
而大梁那些平民百姓之家的女子,会不会也曾有一刻想过要去学着识字读书?
姜瑶月重重叹了口气。
她尚且还无力去顾及宫外的人,但宫里却是归她管的。
于是在夜里虞容璧来承乾宫时,姜瑶月没有丝毫犹豫,她对虞容璧道:“臣妾这次能够死里逃生,除了葛贵妃,尚食局的那名苏掌药也功不可没。”
此事虞容璧不是不知道,姜瑶月也不是头一次提起。
虞容璧正一门心思玩着袖箭,先前因姜瑶月有孕,他怕吓着她,便把袖箭等物收好了,也免得王姑姑等人多嘴。
这会儿自然能大大方方摆出来玩了。
那只银耳相思鸟却倒了霉。
虞容璧让人在鸟笼上摆了一颗小小的橘子,橘子在圆弧形的鸟笼上方摇摇欲坠,相思鸟在硕大的鸟笼里飞来扑去。
虞容璧狭长的眉眼抬一抬,眼底银光一闪,小箭矢便从他袖中出鞘。
橘子被射中后跌落,还有几滴汁水溅落,顺势流入了鸟笼子里面,将原本的惊弓之鸟吓得像炸了毛的鸡。
虞容璧开心地笑了。
他这才转过头回答姜瑶月,道:“给了赏赐吗?”
“臣妾当然给了!”
虞容璧淡淡地“哦”了一声,那边早有太监往鸟笼上放了第二只橘子上去,他准备射第二箭。
姜瑶月是有正经事要说的,见虞容璧漠不关心,便干脆用手指往他后面衣襟上一勾,强迫他转过身来。
“哎......”虞容璧一时没有防备,手一抖差点将袖箭甩出,这回倒是少见地叫出了一声,不过很快便被他自己压下,还道,“你就不怕这鸟死了?”
姜瑶月看了一眼那边膘肥体壮却惊慌失措的银耳相思鸟,道:“那也不是臣妾的错,外头还有一只画眉,谁让皇上偏偏要选它。”
虞容璧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箭矢上的尖头,语气中竟带着些赌气的意味:“就是要这只鸟。”
而后又像是怕姜瑶月不高兴,赶紧道:“万一这只死了,再赔你就是。”
再让他赔就不是赔区区一只银耳相思鸟了。
虞容璧望向那边刚吃了奶正在咿咿呀呀的儿子,陷入了沉思。
再长大一点,也不是不能让他和小豹小虎一起玩耍。
姜瑶月自然不知道虞容璧心里打的什么歪主意,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吓得与虞容璧置气。
她道:“ 臣妾不是要说什么赏赐不赏赐的事。”
虞容璧长眉一挑,眼睛却眨了眨,姜瑶月一时花了眼竟从他脸上看出些无辜来,只听他道:
“ 皇后娘娘慢慢说。”
姜瑶月又好气又好笑,还是继续道:“臣妾见那苏掌药实在医术精湛非池中物,可见宫中女史女官之中也不乏能者,只是或许有些苦于没有继续下去的机会。”
“ 臣妾便想着,不如就先从尚食局这边起头,拨几个司药与下面的女史去太医署跟着太医们学一学。”
虞容璧听后没有应声,他想了一会儿才沉声道:“ 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有事,反倒是女子吃亏。”
姜瑶月自然早想到过这一茬,且这又是在宫闱之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更是一时难以厘清。
女子不同于男子,姜瑶月不敢让她们有什么事,这对于小小的宫女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即便运气好也是给人去做小罢了。
是以对策她也想妥当了,虞容璧一问,她立刻就道:“ 每日只在规定时间去太医署,且三人为伴,不得单独行走在太医署。”
虞容璧大概觉得她的主意还算可行,点了点头示意姜瑶月继续说下去。
“ 还有一点,太医署有不少藏书典籍,师父领进门只在一时,少不得还要她们自己摸索钻研。臣妾想着那些书若能让她们借去看就好了,像苏掌药这样的必定是大有益处。”
“ 你想得不错。”虞容璧倒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道,“只是太医署那边怕一时接受不了。”
姜瑶月往他身边不动声色靠了靠,道:“ 所以臣妾才来与皇上说这事。宫里若多些像苏掌药这般的能人,只会有诸多好处。”
虞容璧也想到了苏广藿对于姜瑶月母子来说功不可没。
他做事一向果断干脆,不喜优柔寡断,这时立刻道:“ 朕会去安排。”
听到这话,姜瑶月抿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