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妙先是一愣， 接着满是鲜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眼底猩红。
不要。
紧接着，少女模样的自己出现，眼前的海水渐渐化为宽阔的马路，当年那幕再次重现。
别！姜妙妙大喊出声， 却只有几个气泡冒出。
不要。她慌张地闭上双眼，却发现仍能看到眼前的一切。
双手盖住双眼也无济于事， 一切就像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绝望涌来，她的四肢无力地垂下。
一幕接着一幕，这段她耗时数年刻意淡忘的回忆被猛地拿到眼前， 避都避不开， 逃都逃不掉。
阳光明媚，眼前的两位少女前后相隔两米，走在一条斑马线上。
“啊——”
“快躲开！”
人群中几人尖叫起来，少女姜妙妙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失控的蓝色大卡车疾速开来。
她又看到了自己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紧接着， 呆站在原地的自己被后面的少女一把推开。
姜妙妙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耳边似乎响起蓝色大卡刹车的声音， 以及人群中剧烈的尖叫。
那日的阳光炽热非常，刺鼻的血腥味与满眼血迹混在一起，深深地烙进了她的脑子里。
一切归于平静，眼前却仍是一片血红，姜妙妙心中钝痛。
身体没入海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伴有压力的窒息感，几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还我女儿！”
“你这条贱命根本换不回我女儿！”
“你还不如去死！”
是啊，她本就该死了，姜妙妙缓缓沉向海底。
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活了这么多年她知足了。
身体越来越沉，疼痛感不断加重，心里却是松了些。
终于…要解脱了吗？
胳膊猛地一顿，似是被人一把拉住。
姜妙妙微微睁眼，瞳孔剧缩，眼前之人竟然是…顾佳倩！
因她而死的初中同学，顾佳倩。
顾佳倩冷冰冰地看着姜妙妙，第一句话却是：“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姜妙妙微噎，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样让我后悔救了你。”
姜妙妙脑中混沌，嘴唇微张，比出了口型，“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
“什么为什么？”顾佳倩面露疑惑。
“你不恨我？”姜妙妙艰难出声。
“恨你干什么？救你的时候我也并未想到会死。”顾佳倩有些愤怒，“你死了我能活过来？”
姜妙妙微怔。
顾佳倩摇了摇头，松开了拉住姜妙妙的手，“你既要死，那我也不拦着，随便吧。就当我没救过你。”
姜妙妙心中一慌，连忙去拉顾佳倩的手。
可顾佳倩却突然消失了，刚才那一切仿佛皆是幻觉。
海水铺天盖地地涌来，姜妙妙心中难受，怔愣片刻，终于张开双臂向上游了起来。
愧疚也好，后悔也好，这条命终究是顾佳倩用命换来的。
死固然一了百了，可顾佳倩不就白死了？
我得活下去，即使永远背负愧疚。
姜妙妙奋力向上游去，血水从身体中涌出，染红了一片海水。
似是闻到了血腥味儿，海中幻化出无数只苍白的手臂，它们肿胀而溃烂，活像数万只死人的手臂。
姜妙妙心有所感，回头一看不禁大惊，连忙调动身法想要避开。可手臂们层出不尽，似是有人唤醒般，四面八方皆长出手臂，它们纷纷伸来牢牢地缠住了她。
下了轮回海，怎可能轻易出去？
本就受了伤浑身用不上力，她这一番挣扎不但没上去，反而被拉着往下沉了几分。
因过度用力，海水皆被染成了红色，姜妙妙脑中凝血，几柄凝血剑杀出砍断了一片白花花的手臂。可不过一瞬，海中又冒出更多的手臂，它们密密麻麻地伸向姜妙妙。
姜妙妙心中一冽，趁着这个间隙施展“飞翼遁法”向上窜出数丈。
眼前刚刚明亮了一些，腰间就猛地一痛，一根巨大的白色触须紧紧地缠上了她的腰，大力袭来，直把她往深海拖。
姜妙妙一窒，疼痛感与无力感相伴而来，今日…要断送在这里了吗？
眼前越来越暗，密密麻麻地手臂涌来，遮住了所有光亮，她的身体飞速下沉，生机一寸寸流逝。
突然，腰间青光一闪，粗壮的触须瞬间断成数截，姜妙妙眼前一亮，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一股强大的灵力涌入身体，生机微敛，窒息感顿消。姜妙妙微微抬头，眼中诧异，苏凭渊？
苏凭渊怀中抱着姜妙妙，眼中幽深，左手手指一点，一枚黑印飞出。
黑印渐渐变大，化为一个巨大的阵法，森然的气息猛然散发。见状，浮肿的手臂们纷纷退散，海底凭空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没了遮挡物，光亮大片地透了进来。
姜妙妙眼部刺痛，下意识地扭头闭眼。
面上一只大手轻柔覆上，挡住了她的双眼，不适感顿消。
周身海水纷纷被抽离，纯白的海水转蓝，接着又褪去所有的颜色化为透明，最终被吸入阵法，消失不见。
不过几瞬，浩瀚的轮回海变为平原，满天星辰黯淡，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太阳。
姜妙妙身上滴着水，艰难起身，却发现伤口竟自己愈合了，只余了些血迹，大片地留在她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