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河流的末点，河水并不深，不然虞晚不敢轻易就往下跳。落水的人应该是从上游飘过来的。
好在这人没再推开她，似乎是失去意识了。
虞晚把人拖上岸，放在地上，灯光太暗，看不清脸，能感觉出来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
少年咳了一声，偏头吐出一口浑浊的河水。
本来就冷，内衣秋衣和毛衣全都湿了，虞晚冻得发抖，穿上棉衣围上围巾，牙齿咯吱打着颤：“我帮你叫120，还是报警？”
少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十分虚弱：“不要。”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折断，像是恨极了也怕极了什么。
虞晚挣开手，揉了揉被弄红了的手腕，为难道：“你会被冻死的。”她的手凉，他的手更凉，是那种没有温度的凉，像艺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样。
少年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半眯着，张了张嘴唇，虚弱得发不出声音。她从气音能听出来他在说：“藏起来。”
虞晚转头看了看，弯下腰来，像是怕惊动了什么，用很低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不让报警，要把你藏起来，你是通缉犯吗？”
半昏迷状态的少年摇了下头。
虞晚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报警，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他要是清清白白的，为什么不让她报警，宁愿被冻死都不愿意叫救护车。
他要是个通缉犯，活该被抓。他要不是通缉犯，就应该得到救助，不然他真的会被冻死。
110三个数字还没来得及拨出去，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虞晚抬头，看见三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健壮的成年男人。
少年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摇了下头，似乎是不愿意被人发现他。
虞晚拿起起旁边一个用来废旧的大竹篓挡在前面，借着一部分桥身的掩护躲了起来。
脚步声渐渐逼近，三个男人中的一个站在桥边往桥下看了一眼，虞晚用围巾盖在自己头上，用身体护着被她救上来的少年。
旁边路灯很暗，桥下更是黑乎乎一片，那人什么都没看见，嘴上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跟其他两个人一块走了。
等人走远，虞晚舒了口气，这几个人她在不久前见过。
下午放学回来他亲眼看见他们踢翻了一个乞丐老奶奶的饭碗，周围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们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对围观的人放狠话。
这样的人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被她救下来的这个少年在躲他们，她有点明白了，他不愿意报警大约就是不想惊动这些人。
等那些坏人走远了，虞晚挪开竹篓，把背包背在胸前，将少年从地上扶起来背在后背，抄了一条人迹罕至，连路灯都没有的小路，这样更安全。
溺了水的人很重，少年人个子又高，差点把她的骨头压断。
他身上全是水，把她后背的衣服浸透了，像被一块沉重的冰压着。
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刺在脸上，天空阴阴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半点光也没有。
十八岁的宋琰缓缓睁了下眼睛，感觉到自己被一个瘦弱的女孩背着，她的呼吸声很重，看起来是累极了。
他动了动，示意她把他放下来，不用管他。
她吭哧吭哧喘着气，连头都没转：“不行，天气太冷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会被冻死的。”
她的腰弯得很低，看起来已经累得不行了，还对他说：“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宋琰浑身无力，意识模糊，只记得女孩的身体很瘦，声音极轻。
她明明没力气了，明明可以把他丢在路边一走了之。
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不断往下滴着水，水珠落在她身上，冰凉一片。
虞晚和黄如兰住在邻水镇边缘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面，一共两个房间，她和黄如兰一人一个房间，中间只隔着一道墙。
虞晚抬头，看见黄如兰房间的灯关着，应该是睡着了。
“我奶奶睡着了，你不要弄出动静。”虞晚拿出钥匙，轻轻打开大门，拖着宋琰进了自己房间。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她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开灯。
要是被黄如兰发现了，肯定会让她把这个少年扔出去，指不定还会说出很难听的话来。
虞晚从小跟着黄如兰长大，叫她奶奶，没有爸爸妈妈，从来没见过，也不敢问黄如兰，一问就要挨打。
她跟黄如兰的关系并不亲近，小的时候试图讨她的喜欢，主动做家务，从不要求买这买那，认真学习考试。
但不管她做得多好，也没有得到哪怕一分的爱。
时间长了，无数的失落和失望累加起来，她再也没有存过一丝幻想，只想赶紧高考，考一个远一点的大学远走高飞离开这儿。
虞晚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把宋琰放在椅子上，从衣柜里拿出来干净的衣服，拉上布帘子。
房间里没有洗手间，虞晚躲在帘子后面，用温水擦了擦身体，换了身干净温暖的衣服，灌下一大杯温水，这才感觉被冻僵的血液开始流通。
房间没开灯，没有月光，住的地方也偏僻，路灯都照不到，椅子上的少年处在昏迷的状态，她擦一下身子也没什么，总比穿着湿衣服被冻死强。
宋琰并没有完全昏迷，他一直在半昏迷状态，浑身无力，听力虽然迟钝，并没有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