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长发翩翩飞舞在夜色中,在月光里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
风声呼啸而起,只不过是一瞬的光景,再睁眼时,她置身于一片熟悉的庭院中,几个童子恭恭敬敬站在两侧。
这里是几十公里外的河神府?!
她重新仰头望着容榉,月光勾勒着他下颌的优美线条,再往上看是一双紧抿的薄唇。
飞扬在风中的墨发缓缓垂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
她明白了,刚才他抱着自己瞬间移动到此地。
“大人,你不用这么担心地看着我……”她羞涩地往他怀里藏,“我没晕车。”
以大莲为首的童子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人。
公子怀里的女人看不清面孔,她小鸟依人地缩在公子怀中,衣衫不整,只有两只光洁的小脚丫子遮不住,一晃一晃地露了出来。
这位宋朝来的河神,这么快就沦陷在人间的温柔乡里了?刚谈完工作,一转眼就找女人,啧啧啧。
仿佛看穿大莲的龌龊心思,容榉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唤了一声大莲的名字,“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大莲一愣,扁着嘴赶紧转身去了,心想倒霉为什么又是他。
***
这是棠小野被勒令入住河神府的第一个夜晚。
其实棠小野被猫妖欺负的模样一直浮现在容榉脑海里挥之不去,但此时愤怒也没用。
他平息下怒火后,担心她受惊后睡不着,竟然带了一本睡前故事坐在她床头,一副不把她哄睡着誓不离开的架势。
她夺过故事书,黑亮亮的眼睛直视着他,“大人,我不想听故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猫妖偏偏会盯上我?”
容榉叹了一口气,都到这时候了,也的确该告诉她一些前尘往事留下的冤孽了。
他像安慰孩子一样抚摸着她脑袋,“不管我接下来说的故事如何,你都要记着,故事里那个人,不是你,只是你的前世,你和前世的自己不再有关系,晓得?”
棠小野双手端端正正合拢在被子上,像个孩子一样乖巧地点了点头。
***
一千年前的沅江,山川毓秀,连绵不断的山脉翠绿如滴,山岭的灵气孕育了不少妖精。
每到夜晚,临江城繁华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夜风徐徐吹开波纹,漾起江面万点星辰,璀璨苍茫——那是一个繁华的世界,吸引着山岭里居住的妖精们。
沅江神灵们日常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找出人群中隐藏的妖精,教化引导,免得妖精被人类社会的欲望迷惑了心智。
猫妖寒蛰躲在临江城叶通判府中,化身为叶家大小姐的西席先生。
寒蛰混迹人间五百年,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对于这种听话懂事的妖怪,地方上的神灵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寒蛰和叶家大小姐情愫暗生,珠胎暗结。
叶家大小姐十六岁那年,奉家族之命,与城中棠家长男成亲。
大小姐不愿嫁又如何,她一介女流,根本无法违抗家族,于是她决定和心上人私奔。
偏偏棠家长男成亲前对叶家这位风流英俊、又同大小姐往来甚密的西席先生起了疑心,派人在寒蛰饭菜中投-毒暗杀。
身为一只拥有五百年道行的猫妖,寒蛰当然不会被人类的毒-药伤及性命,但却也因此陷入了昏迷。
寒蛰醒来时,已经错过了和叶家大小姐约定私奔的日子,而棠叶两家婚事也发生了惊天巨变。
新娘在新婚之夜刺伤新郎,与人私奔——这在当时是不得了的大罪。
大小姐还没来得及脱下嫁衣,就被押送到棠家祠堂谢罪,施以沉塘之刑。
寒蛰赶到时,大小姐已经死去很久了。
痛失所爱的悲伤与愤怒吞没了寒蛰的理智。
一夜之间,棠、叶两家上下几百口人,连同家丁奴仆,通通死于猫妖手下,鲜血如浆染红了街道,惨案闹得人心惶惶。
如果仅仅只是屠杀人类这一桩罪行,这只猫妖还不足以惊动容榉出马。
在其他土地神的围追堵截之下,寒蛰不愿再过着隐忍委屈的生活,一不做二不休,闯入云山神庙,抢走了由神灵看守的宝物山河梭。
山河梭之力,可撼日月。
寒蛰凭此划开了时空的裂缝,闯入了一千年后的A市。
他为了寻找爱人转世后的身份资料,假扮成冥府的勾魂使打入内部。
冥府的档案当然不可能有土地神的资料,所以寒蛰一无所获,直到棠小野出现在他面前。
棠小野这才想起,那枚玉佩的确是她与弥生见面后不久才出现的——原来那个时候,自己就被盯上了。
偏偏容榉一直守在她身边,猫妖无从下手,只能借着玉佩微小的力量,在深夜梦境里企图唤醒她关于前世的记忆。
容榉搬入河神府后,猫妖这才有了对她行动的机会。
棠小野哭笑不得,“我的前世是个大小姐?棠家,叶家。难怪老河神给我起这名字……”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姓名的由来,还以为是老河神随手瞎起的,原来棠是她夫家的姓,至于“叶”为何变成了“野”嘛……大概是她从小就骄纵好动,给老河神闯了不少祸,老河神觉得“野”字笔画多,能让她在罚抄名字的时候享受双倍痛苦?
“寒蛰会来到这个时空不是偶然,他盯上你也绝不是偶然,你做过的梦同样不是偶然。”容榉替她拉上被子,“河神府很安全,在抓到猫妖之前,你就住在此地,不得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