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活下去,带着我活下去,就不得不多接戏,从跑龙套重新开始,四处求人,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我,腆着她那张已经失去灵动但仍带姿色的脸,将原来还有点交情的人都求了个遍。那些人,曾经把她捧上天,如今愿意给她开扇门,听她说几句已是格外开恩。”
“转机是一部叫《人间》的戏,大制作,大班底,从建国初期一直讲到改革开放后,年代跨度长,出场人物多,光主要角色就有六、七人。我妈经老白推荐,在剧中扮演其中一位主人公的母亲。而你的大伯母陈嘉文,则在这部戏中饰演另一位主人公的母亲。”
“知道我妈一路打拼的不易,特别是还带着个小孩子,老白和你大伯母对我们母子都十分关照。”
“剧组里的有些势利眼们看见跌落神坛的奉娴带着个拖油瓶,有时会借拍戏的由头难为她,这个时候,我妈多半抿嘴一笑,全当听见了却没往心里去,只有老白和你大伯母跳出来一定要人家把话说明白,绝不吃这哑巴亏。”
“我妈拍大夜的戏彻夜不回,老白和你的大伯母就轮流就带着我睡,就连我生病,也是他们轮番照看。一部戏拍完,我妈将我领到你大伯母和老白跟前,让他我朝他们磕了两个响头,说:‘叫干妈’,‘叫师傅’。
“从此,我便多了一个疼我的干妈和一个疼我的师傅。“
第23章
“《人间》一经播出, 便获得了极大反响,剧中的演员们也都水涨船高, 有了被观众所熟知和接受的固定人设——我妈和干妈都成了母亲专业户,上门找她二人饰演母亲角色的剧本源源不断。”
穆旻天一口气讲到这里,停住了,萧鸣等了等, 发现他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打算。
“没了?”
这样一个尝遍人家冷暖, 看尽世态炎凉的故事,竟被他三下两下就讲完了。
“没了。”
“那后来呢,你妈妈后来怎么样了?好像最近几年也没再拍戏了吧。”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在穆旻天轻描淡写的这些章节中, 萧鸣能够读出, 却也读不出他们母子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
穆旻天的童年, 实在不能算做幸福。
或许这也是他不愿意多说的原因吧。
“苦了你了。”
“什么?”
“你小时候。”
“我都记不太清了。刚刚和你说的这些,基本都是我妈或者干妈告诉我的。”
会吗?能背下几十部大部头的话剧台词, 记忆力惊人的他,会都记不清了吗?
萧鸣不语,穆旻天接着说:“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事我从未对第二个人讲起过。”
“我明白,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萧鸣想了想又问:“不过裴欢可以说吗?”
“你想说就说吧。”
穆旻天宠溺地笑了笑。
桌上的剩菜已经没了热气。窗外,汽车和行人依旧来来往往,不做停留。
萧鸣兀自发着感慨,手机响了。
电话是阚焰打来的,上来就急吼吼地问她在哪, 说团里刚通知所有设备今天要整理完,明天一早装车。
“知道了,你先在那看着设备,别让其他部门的人乱动,我马上回来。”
萧鸣叮嘱。
穆旻天结完账回来,看出她的着急:“怎么了?”
“让赶紧回去整理设备,明早装车。”
萧鸣越走越快。
穆旻天跨着大长腿跟着,以他的经验之谈宽慰道:“不用那么着急,舞美队向来磨蹭。”
“我不是怕时间不够。音频设备不多,肯定弄得完。我是怕他们乱动东西。”
“不会,不是他们部门的东西,他们才懒得碰。放心吧。”
任穆旻天如何笃定,萧鸣还是一阵阵不安。
她的第六感向来灵,第一次跟随大部队下基层,音响这块可千万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赶回团里,萧鸣直奔舞美队的设备库房,穆旻天对着她越跑越小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交个工作狂女友,连个goodbye kiss都是奢望。
大部队出发当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这次慰问演出的演职人员一共60人,原本的59人因为贺东阳的执意加入凑了整。华临峰看在贺行之的面子上,同意了贺东阳自愿当苦力的请求。
负责后勤保障的办公室副主任朱鸿飞专门建了个慰问演出工作群,行程安排提前一天已经从群里发给了全体队员:头尾共三天,第一天早上九点出发,坐七个小时大巴车到某港口,当晚在港口修整;第二天一早乘船,约四个小时海路登岛,下午装台彩排,晚上演出;第三天返程。
朱鸿飞还在群里简要介绍了一下岛上的情况,并向大家提前做好说明:岛上的物资都是靠渡轮摆渡,咱们一下去那么多人,不好占用宝贵资源,考虑到方便面要用水,为了节约岛上的淡水,团里到时候会给大家统一配发面包、火腿肠和牛奶。
看到这个消息的演员们莫不心中一拎——又是一场硬仗。
团里自己的大轿车,满载53人,另外又安排了一辆考斯特,一早等在文工团的主路边。
朱鸿飞正站在车旁点人头,他的安排是演员全部坐大轿车,工作人员和技术坐考斯特。
这么安排的理由是五个专业队,人数都差不多,把哪个队甩到考斯特上,估计坐大轿车的都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