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字清晰地说:
“城外,萋古道。”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无比难看。
……
荒草阡陌,阳光正暖。
身着蓑衣的少年伸着懒腰。军士拉来了一辆牛车,向筇王抱拳行礼。
“王爷此去多多珍重。”龚简递上行囊,还有一串鼓鼓的药包。
虽是初初相识,这老者总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姜与明接过东西,冲他颌首: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龚简一顿,却问:“不知王爷今后有何打算?”
陛下既然没有执意取他性命,而是流放了他,早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毕竟是皇子,枭塔那个地方是困不住他的。
姜与明笑道:“求我所求之物,见我要见之人。”
龚简长叹一声:“王爷得以解脱,想来她在地下,也能安息了。”
一直默默的白妗叫住转身欲走的少年:
“王爷,答应我的东西。”
筇王却将脸一垮:“明日是三弟的大婚,作为哥哥,总该随一份礼吧?”
他抚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东西,本王已经托人放在东府之中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兄弟更值得心疼一些呀。
白妗去看,果然苍白的手腕上空空如也。
她瞪大眼睛,他却朗笑一声,跳上了牛车,在颠簸之中冲她远远地挥了挥手。
“不必相送了!”
望着他叼着草叶,躺在牛车上徐徐远离的身影,阳光撒遍田垄之上,染尽金黄。
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白妗临风而立,面容逐渐染上了忧愁。
她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不远处,于树木的阴翳之下,青年负手站立。荒草丛生的古道之上,少女遥望那个人的背影,而他凝目,望她。
杜茵看了眼青年惨白的面色。
被辜负,被背叛。
这样的滋味如何?
太子殿下,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她心口有报复的快意。
轻笑声中夹杂着讽刺:“殿下你瞧,若非亲眼所见,妾还当真没有想到这小小一介画师,手段如此高明,连大名鼎鼎的筇王都能攀附上呢。”
姜与倦的手攥得死紧,鲜血从掌心渗出。覆盖那一道道丑陋的伤痕。
所有哪怕一点点的希望全部落空,一切是他自欺欺人的幻想。她没有来赴与他的约,而是去见了其他的男子。
依依送别,愁情百转。
而那个人,是他的哥哥。
他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终于明白最初她蓄意接近,隐瞒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从始至终,从始至终!她都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来,百般试探他是否大婚,从知道会定太子妃起就开始疏远。
大赦天下四个字,不再是皇恩慈悲,而变成了一个笑话。
毓明太子被耍得团团转的笑话。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而他…只是她的一枚棋子。
难堪痛楚灭顶般涌上…
他紧紧地合上眼帘。
……
第68章 大婚
直到入夜, 白妗才猛然想起,姜与倦同她相约一见。走进东府,果然便见青年衣衫单薄地坐在梅树下。
看见她, 轻轻垂下了眼。
她撇了撇唇,有一点理亏。径直取过他身前摆放的酒壶与瓷盏, 自罚三杯:
“殿下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风过, 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妗妗, 孤说什么都留不住你的。”他忽然抬眉,悲伤一笑,
“你一定要走的是不是…”
白妗沉默,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想骗殿下。”
“呵…连骗都不愿了么…”他微微侧过脸庞,月光在他长睫上留下温柔的光辉。
白妗眯了眯眼:“此言何意?”
姜与倦只是举杯:“便当是为妗妗饯别,来,饮下这最后一杯, ”他顿了顿,“从此, 你我…”尘归尘路归路。
他咽了咽喉咙, 还是说不出口。
白妗没有想太多,心中也有沉郁堆结, 便将酒水一饮而尽。舌尖蔓延开一丝古怪的味道…她猛地瞳孔大睁。
软骨散…?不可置信,却是身子一歪,彻底地昏沉过去。
少女软倒在他身前,烟霞色的衣裙铺散在地面, 白皙的脸庞朝向着他。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凝视她酣睡的容颜。
……
“殿下甚美,可惜心有所属。”
高高的红土坡上,黑衣女子遥望灯火连绵的盛京城。她拍了拍腰间一个用黑布包着的,长条状的物品,眯眼笑,“有了这个,继续四处去打秋风,也不用担心有杀头的风险,这桩买卖还真是合算极了!”
“你说是不是,阿良?”丹凤眼斜睨,看向一旁清俊端正的男子。
而男子主动上前,接过她腰间的重物。
……
白妗猛地睁眼。
便听见锣鼓喧天,礼炮齐响。
满眼的红色,脑袋重若千斤,一动,便是珠翠叮铃。想抬起手腕,猛然发现不对劲。
没有了,没有一点内力……手脚也使不上劲!这是怎么回事……?!
勉强抬手,将覆盖了头脸的东西揭了下来,正红色的绸面,绣着龙凤呈祥,这是…喜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