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堂堂明妃,绝对不能给人当靶子。就算让位,也是别人给她让位!
周围突然一阵诡异的沉默。
连小婢女一直压抑的惊叹声都消失了。
没表现那么明显吧?白妗僵住,小婢女却捂唇,凑近她:
“娘娘…您快看。”
白妗依言,目光扫过场上,姜与倦骑着一匹纯黑骏马,缓缓放下牛皮弓。
与平日里的儒雅装扮不同,这是白妗第一次见他如此英挺的模样。
一袭云翔纹窄袖深蓝骑装,裹着矫健挺拔的身姿,发用镶碧鎏金冠固定,黑亮顺滑。
修长的指节用了力,正勒马停下。
微微偏过脸来,晨晖的光芒自眼角斜落,照他轮廓深邃。
那朱红的唇角噙着笑,眸光微敛,看似谦逊,却暗藏与生俱来的高傲。
好一幅御马郎君图。
即便有所不甘,白妗也不得不感叹,大昭明珠,名不虚传。
欣赏完明珠,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一旁的相里昀脸色古怪。
而他国使者、世家子弟坐于马上,有的还维持着拉弓的姿势,有的半张了唇,似乎惊悚。
人人神色各异,动作定格,才导致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陛下轻声一咳,打破僵局:
“毓明。这是怎么回事?”
相里昀皮笑肉不笑:
“殿下的骑射之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恁大的靶子一个都不中,却中了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物件!”
“王子误会了。”
姜与倦微微颌首,表示歉意。
“方才,见一只灰鸦停在贵国的桅杆之上,恐是不祥之兆,这才出手射落。”
原来姜与倦本在调试弓弦。
取箭搭弓、指尖欲放之时,突然调转了方向。
于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众飘扬五彩的旗帜之中,准确无误地,将代表边月的半月旗给射倒了!
随从驾马去检查,高声喊:
“果然是哎!主子,真有一只乌鸦!”
相里昀想脱下靴子扔过去。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姜与倦驾马往东,重新取箭搭弓,引弦枢,珠联结,三箭齐发。
凌空而出,守靶的侍卫走去察看,远远扬旗——
三箭全中!
箭箭红心!
姜与倦微微一笑。
他似是漫不经心,随意往看棚掠去。
少女怔怔,看了看远方的靶,又怔怔地看着他。
他愈觉天高云净,连天边飞过的老鸹,叫声都是那么悦耳动听。
大抵世间男子在心上人面前,都是忍不住想展示自己的。
姜与倦扬起眉,趁着无人注意,冲白妗轻轻一笑。
少女呆住。
他心情更好。
白妗呆完后,却蹙了下眉:
“殿下的脸色怎么这么红润…?”
她看着手里的杯子,不可思议:
“他也喝补品?这玩意儿能上头?!”
婢女:“……”
*
奇耻大辱!真真是奇耻大辱!
相里昀驾马,泄愤一般将箭射出,力道之猛,导致箭矢直接穿过箭靶,带来的冲力将靶子击倒。
他国使者纷纷避让。
相里昀恼怒之余,心中却在暗暗吃惊。
从此处看,那面旗帜只有巴掌大小。
一箭射中骤然飞落的乌鸦,几乎是可以忽略的一点——
需要多好的眼力与臂力?!
百步穿杨,不过如此。
骑射之赛,各国代表使用不同颜色的羽箭,按靶子射中多少、射中哪里计分。
比的就是准、狠、快。
可是就在方才,胜负已分。
还比什么?
那人箭术,堪称恐怖。
相里昀却面色发沉。
心知肚明!
大昭毓明太子,世人赞他温文儒雅,恐怕世人都被蒙蔽了。
韬光养晦,他有着全然与外表不符的野心,边月的旗帜被他亲手射落,是不是代表着,边月的国门,也会被他亲自踏破呢?
毓明太子,果然与多年前一般无二、半点都没有改变。
他想起那年,他随父王进京,为大昭的太皇太后祝寿。
边月献礼,由使节牵来了一头鹿。
他们故意命令勇士用一把金错刀,剥取白鹿之皮。
场上之人面露惊色,可边月,确实有杀鹿献皮的传统。
这是他们最尊贵的礼节,王族之中视作神圣。
然而在大昭的祝寿宴上,其实不合时宜。
边月蒸蒸日上,草原骑兵强横,并无繁文缛节。大昭是煊赫大国,理应对此理解包容,若是指责发怒,便是失大国风范、无德配位。
东昭重文轻武,场上文臣居多。
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们都在忍受,一个个作势欲呕。
太皇太后亦扶着额头,扯住侍婢的衣袖。
相里昀心中冷嗤:
中原小民,弱不禁风!
迟早有一天,他们边月的铁蹄,将会践踏遍盛京的每一寸土地。
就在他野心勃勃之时,一道稚嫩的嗓音传来。
“《异人经》中记载,边月多奇景,有蜃妖,喜食人。”
“蜃能化人,面容与边月子民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