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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走了,相府庄子里却灯火通明,果真是个不眠夜。
沈问玉被关押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咳嗽声,兰儿忧焚地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元钰没差府医来,也没人送热水来,看来她们真的被当成犯人关着了。
明日郑大人来了,小姐真的会被打入大牢?她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兰儿帮沈问玉顺着气,待她好些了才问道:“小姐,您何苦都认了?”
沈问玉自嘲一笑,她原本可没都认,她认的只是戏言之过,却被那少年都督逼到不得不招。
“您都认了,这回要如何脱险?”
“怕是脱不得了。”沈问玉一出声,喉管便扯得生疼,“我动的是宁昭,太皇太后和华郡主只怕不会轻饶我。”
宁昭是元家内定的儿媳,虽未过门,一言一行却已代表元家,此番她默许陈蓉杀人嫁祸,犯了嫉妒之过,惹上了妒名,损的是元家的名声,太皇太后和华郡主必定不会轻饶了设计宁昭之人。原本替罪的是陈蓉,可是她被从幕后揪了出来,承受元家之怒的恐怕会是她。
“那、那怎生是好?”兰儿惊惧地问。
“我认了罪,至少能在太皇太后和华郡主面前博个敢作敢当的印象,剩下的……就只有看了。”
“看什么?”
“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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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回到水师大营换了身衣袍,刚睡下半个时辰,前营便有小将来报,说郑广齐到了相府的庄子里。
暮青命韩其初监掌练兵,只带月杀出了军营。到了断崖山上,一路上见捕快们在山沟里清理马车,在林子里细翻黄泥,问过之后才知郑青然和丫鬟的尸身已抬进了相府的庄子里。
郑青然是郑广齐的嫡女,嫡女未出阁便亡故了,郑广齐白发人送黑发人,正在花厅旁的偏厅里对尸而哭。
宁昭未出来待客,偏厅里只有元钰和一个婆子陪在一旁,人是被元钰邀来庄子上的,如今死了,相府难辞其咎。
“都督。”元钰看见暮青便唤了一声,她昨夜没睡,眼底有些乌青。
郑广齐闻声而起,转身便朝暮青一揖到底,声音沉痛,隐带哭腔,“下官……下官多谢都督查明害死小女的真凶,身穿官袍而来,不能行礼,还望都督莫怪!”
暮青与郑广齐并无私交,官场上的关系也称不上好,今日却扶了郑广齐起身,淡声道:“郑大人节哀。”
郑广齐连连点头,头却不抬,拿官袖擦了擦眼角。
暮青来见郑广齐,为的是盛京城里的那两桩案子,但见他正值伤心时,便没有开口,只想等他平息了心情之后再提。
没想到郑广齐先问道:“都督是想问盛京城里的案子?”
暮青有些意外,却道:“不急,郑大人先处置私事吧。”
郑广齐也有些意外,暮青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冷硬派,其他朝臣还好,刑曹和盛京府这两个与案子有关的地方算是吃尽了她的苦头,没想到她也有叫人先私后公的时候。
“此处是相府的庄子,小女只是暂停在此,待送回府中后再行发丧。下官自有处置私事的时间,都督练兵辛劳,还要分心过问盛京府的案子,下官无能,还要倚仗都督。”郑广齐头一回跟暮青说话如此客气。
暮青也没再拒绝,两人出了偏厅来到了院子里,便说起了盛京城里的那两桩案子。
第177章 听案推理
待郑广齐说起案子,暮青才知不是两桩,而是三桩。
就在前天夜里,又发了一桩案子,手法相同,受害者都是女子,血被放干,四肢被卸,手脚筋被挑,守宫砂被剜。女子都死在轿中,神态安详,布偶人般。
这情形与元钰所述一样,只是这些天她在城外的庄子里,不知城中之事,因此才以为只发了两桩案子。
暮青算了算时日,问:“即是说,这三桩案子之间相隔的时日都是五天?”
“是。”郑广齐道,“下官以为,那凶手丧心病狂,兴许再隔五日还会犯案。”
“未必。”暮青却不看好这推断,但她没解释原因,只问,“那三人都是风尘女子,还是?”
郑广齐怔了怔,“都督怎知?”
他方才好像没提过此事。
暮青只是猜的,“三人都死在夜里,都是未嫁少女,若是良家女子,哪个夜里坐着小轿出来?当然,也可能是哪家府里养的美姬亦或貌美的丫鬟,还未破身,趁夜送去何处的,我只是猜测罢了。”
盛京城里的士族门第有互赠美姬的恶习,因此也不排除那三人是哪家府里养的美姬,但这三桩案子的间隔都是五天,不太可能每到第五日就正好有美姬被夜送出府,所以那三人是风尘女子的可能性更大些。
郑广齐叹服,“都督睿智,难有人可及。没错,那三人确实都是风尘女子,青楼里的清倌儿,但不是来自一家青楼。第一人是楚香院的,第二人是怜春阁的,第三人是伊花馆的,都在外城。下官查过,这三人都是自幼被卖进青楼的,虽是清倌儿,但当夜都是被花了重金买下,送出去开荤的,半路上被人杀死在了轿中。”
“轿夫呢?”
“轿夫没死,只是被迷晕了,但轿夫都没有看到凶手的身影,都说抬着抬着轿子便手脚无力晕倒在地,人事不知。仵作不知凶手用的是何药,只说女子也是在轿中被迷晕的,昏睡时被人放血而亡。下官猜测,凶手兴许是江湖中人,武艺极高,也许是采花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