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见元修果真没服药,面色更寒,“有药不吃,你是想说,我当初剖心取刀的力气都白费了?”
当初冒险取刀就是为了把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可如今他有药却不肯吃,既然找死,当初又何必费那工夫?
元修一声不吭,把手往孟三面前一摊,孟三愣了愣,倒出几粒药来,眼睁睁看着元修仰头将药一口吞了。
孟三眼神发直,大将军肯服药了?
在边关这一年,不发心疾,大将军可是从不服药的,每日到了服药的时辰,他就觉得自己要挨军棍,因为每日把药端进书房,再进去时,那药必定还放在原处,动都没动。顾老将军苦劝无果便拿军法命令他,说若是大将军不服药,他就去领军棍!那日他哭丧着脸到书房里送药,把老将军的军令说给大将军听,还以为他能就范,结果便听大将军说:“那就去领吧,在营房里多趴几日,省得天天来送药。”
他把这话回禀给老将军,老将军气得把他撵了出去,隔天还是一样的话,劝不进大将军服药就等着挨军法!他每日都从书房里哭丧着脸出来,再从老将军府里滚出来,日子简直别提多苦,简直不是人过的。
今儿跟谦公子在城门前对峙,他还以为大将军会倔得跟头驴似的,死撑着也不肯服药,可咋都督只冷言冷语了一句,他就一声不吭地服下去了?
这简直是欺负人吧?
孟三瞄了暮青一眼,瞄见她那张今日才见到真容的脸上时,古怪地把目光转开。
这时已经不能叫都督,该叫皇后娘娘了吧……
华郡主看着暮青,见少女冷眼望着城墙,再看看元修,见他也执缰望着城墙,两人谁也不看谁,一样的英姿凛凛。但在她这当娘的眼里,却看得出她的儿子虽没看身旁的少女,那眉宇间却是别扭的在意。
她忽然便想起前年修儿回京,她一有机会就劝他见见宁昭,他却说已有意中人,是朝廷三品官府里的小姐。
她又想起修儿自戕那时,曾于病榻前唤一女子的闺名,那闺名里有个青字。
原来是她……
原来真是她!
这世间竟有从军入朝的女子!
华郡主的眼中忽生利芒,这女子与圣上之间不清不楚的,实乃祸水!
正想着,元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好了,既然不想叙旧,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元谦看向元修,抬手丢了把刀下来,玩味地道:“你若想救这两人,需拿你和她换,拾起刀来,押她上来。”
第246章 我的夫君是步惜欢
刀从城楼上落下,铿的一声,削白了青砖一角。
一把刀将华郡主的喉咙压出了血痕,暮青不上城楼,她便要血洒城墙。
城楼下一片死寂,五千西北儿郎望向元修,元修的眉峰压得极低,似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元谦笑着立在城楼上,等着看。
看元修的抉择,看暮青的抉择。
看元修拾刀时,暮青的脸色,或看元修不肯拾刀时,华郡主的悲戚。
亦或暮青自愿上城楼后,圣上来到之后江山与美人之择,又或看暮青不肯上城楼时,元修面对至爱的见死不救会是何等的苦悲。
这是一个不论谁如何抉择都有戏可看的游戏。
华郡主早有赴死之意,已不惧死,她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如何抉择,只冷冷地看着暮青,看她敢不敢上这城楼。
若她敢,倒也罢了,若不敢,正好叫修儿看清,她值不值得他托付真心。
暮青抬了抬眉,在元修做出抉择之前看向了元谦,淡淡地开了口:“一年不见,你蠢得我都认不出了。”
一句话打破了城楼下的死寂,此话却着实叫人意外。
元谦临高负手,温雅的笑容僵了僵。
元修看向暮青,见少女坐在战马上,目光清冷如常,不乱不怒,却能令人感觉到并非虚张声势的不屑。
“母亲与妻子哪个重要,我不介意你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但你至少要先弄清楚此问成不成立。”暮青仰头望向城楼,春阳照着她的眉眼,清寒如雪,“我的夫君是步惜欢,我们写过婚书盖过国玺,已拜堂成亲一年有余。生身之母与他人之妻哪个要紧,这种愚蠢的问题亏你问得出来!”
少女嗓音清亮,吐字如打巴掌,一字一个响儿!
华郡主目露震惊,步惜欢乃当今圣上的名讳,婚书国玺之礼即是嫡妻,圣上已立她为后?
元修怔怔地望着暮青,夫君、婚书、拜堂成亲、他人之妻,心口不知被哪个字眼戳得疼痛,喉口隐约涌起腥甜之气,心脉却因药力而暖,生生将那腥甜之气给扯了回去。
一年有余,即是在他回西北前……
此事众人皆是头一回听说,但今日水师观兵大典,圣上在军前立后,却是人人亲眼所见的。
元谦看见五千西北精骑的神情便知立后之事不假,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
暮青继续道:“你想让我上城楼,必是想以我为质,换得盛京城的戍卫兵权。这兵权,步惜欢得之不易,交给了你,他便有险!他人之母和我的夫君哪个要紧,问出这种问题,还想看戏,蠢不可及!”
言外之意,她可以为了步惜欢的江山而对元修的母亲见死不救。
此话凉薄,元钰不可思议地看着暮青,目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