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距离刺青店有半小时车程,中途遇到一红绿灯,车不太‘温柔’的停下,后面的苏妍被晃得连连撞向前座椅。
秦屹听到后面动静,没回头,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车窗降下一道缝。
冷风溜进来一丝,吹在脸上降下少许火气。
他终于开口问了句,“那人是谁?”
苏妍双手扶着副驾的椅背,注意力早就在外面的街景上,听秦屹一问,她才将头转过来。
“你说谁?刚才那俩人?”苏妍自问自答,“一个是我们研究所的教授,一个是我一个区的研究员。”
车里又是一阵寂静。
苏妍看他也没下文,被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吸引。
小时候特想吃,看着红红大大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晶亮亮的糖衣,腮帮子里都流酸水。
可能她偏偏是不受待见的那个,想吃到只有借弟弟的光才能吃一颗,现在看到糖葫芦心里还有一种怀旧的情节。
认为,那糖葫芦是最好吃的东西。
“谁离你近。”
“……”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谁离你近?
秦屹向后靠,锋利的目光从车内视镜里看苏妍。他问:
“一男一女谁离你工作地方近。”
苏妍没多想,“女的。”
秦屹冰封的表情松动一丝,他缓缓吐出烟,红灯也转绿,他脚下油门放得稳,吉普车稳稳当当驶出停止线。
车都开过路口了,秦屹看她还往后看,皱眉挖苦道:
“真不好意思啊,耽误你坐辉腾了。”
“?”苏妍没懂,“你说什么?”
“装吧你,”秦屹哼笑,语气中满满的嘲讽,“那车一百多万,坐着是比坐我车体面舒服。”
苏妍对车并不了解,在她看来,那只不过就是一辆普通的帕萨特,什么辉腾,她根本就没听过。
“我没想那车。”苏妍气呼呼的,被冤枉总是让人恼火的。
“没想那车,你那脑瓜都要拧后面了,这也就是有个车玻璃挡着,每个挡头,你脑瓜能掉出去。”
苏妍火了,对着秦屹说:“我看糖葫芦呢——”
她一嗓子,给秦屹喊住了。
车里又静了几秒,他听到后座的人气息粗重,不像再说笑。
秦屹抽口烟,问她:“想吃啊?”
苏妍今晚已经感受到强烈的贫富差距,这点虽然不足以打击苏妍,但对她的内心,还是有所冲击的。
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就像受了委屈,可又没地方说。
贫穷本身并不卑微,卑微的是那份别人头像你的目光,同情的,却是刺痛的。
她在他面前,早就千疮百孔了,现在更不介意展现给他个更难看的样子。
“对啊,我想吃,我从小就想吃,我爸妈不给买,我想吃还得趁我弟弟的吃的时候,偷偷吃他一颗,嘴馋,不行吗?”
发泄般的吼完,苏妍彻底平静了,她坐在后座上,抱着自己胸口距离起伏,头转向车窗外,不去看秦屹。
她庆幸一点,这段路上没路灯,车厢里的黑暗能掩盖住她泛红的眼,掩饰住她的窘迫。
突然——
吉普车一个转弯,离心力作用下,苏妍下意识拉住头顶的扶手,稳住身子。
车头调转,朝相反方向开。
“你去哪?”苏妍带着极重的鼻音问。
秦屹夹着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悠哉的看着灯柱中的柏油路。
“给嘴馋的买糖葫芦。”
“……”呀呀呀呀!!!!
就知道这杀千刀的嘴不好,可话已出口,爱咋咋地吧。
“怎么不撒泼了?”秦屹揶揄她,“刚才那气势哪去了?”
苏妍低头,黑暗藏住她红得能滴血的脸。
“不说话就能当刚才的事没有了?”秦屹不依不饶,这小狼崽子脾气是越发的大了,现在还敢冲他发火,不压着点不行。
“挺大人了,还能为串糖葫芦发疯,你也是真行。”他深吸口烟。
苏妍听到他嘬烟的声音,还有烟丝燃烧的声音。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她的丑态被扒光,丢脸极了。
苏妍双手握住头顶的把手,将脸埋进手臂间,这是她此刻仅有的遮羞布了。
“你家里人也真是的,”秦屹全然不知,以触在某人痛处,“不知道女孩要富养吗?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好穿的,都要紧着给丫头用。这样长大了,才不会被渣男一串糖葫芦给骗走了。”
“……”卧槽,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秦屹回过味,立马改口,“不至于被人一顿饭就给骗走了。”
“……”日,好像还不对。
他眉间烦躁,来一句,“不至于被个破辉腾给骗走了。”
呼……通体舒畅。
苏妍都不知道他叨叨咕咕个什么劲,总之,现实很骨感,她真没尝过‘富养’的待遇,有的只是夹缝中的艰难。
她看着寂静的街道,喃喃:“……我不是亲生的。”
秦屹:……
黑暗中,她的声音轻不可闻,他搭在方向盘上夹烟的手也紧了下。
人海茫茫,幸福方式不尽相同,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车停在路边,秦屹下车来到小摊儿前,他手朝着兜,高高的架子上插满冰糖葫芦,乍一看就跟个滋味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