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娘脸上微红,连忙便站起来要朝她福身谢恩,却被楚禾扶住了。
“在自己家里,嫂嫂千万别拿我当东尧王后,只当自己人便是了。我还在闺中的时候,父母亲和哥哥都习惯唤我阿禾,嫂嫂也唤我阿禾,这样显得亲近。”
赵七娘原本还有些担忧她不好相处,见她这样亲近,完全放下了心,很快便与她热络起来。
两人一直聊到接近晌午,楚禾才与她暂别。
从赵七娘的院子里出来之后,楚禾本想去拜见母亲,与她说说体己话,却得知母亲此时并不在府邸之中。
楚禾让立夏陪着她走到宅外,远远地便看见关城里绵延不绝的商队正往城外走去,看起来似乎都是此番跟着表哥一起前来的南尧商人。
立夏忽地拉住她,指着远处人群攒动的尽头给楚禾看。
楚禾定睛一看,果然瞧见母亲傅锦兰正与表兄傅长宁立在城楼下的阴凉处,似乎是在道别。
她就这么径自走了过去,傅长宁却连忙朝她拱手行礼,惹得周围的商队险些都要猜出她的身份,纷纷驻足观望,一时间将关城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守城的将士们见状,只好从城楼上下来维持秩序。
楚禾连忙扶住傅长宁,小声叮嘱道:
“我只是来送表哥远行的,还是低调行事为好,不必拘礼。”
傅长宁也不是个愚笨的,看她穿着一身便服的模样,便知她此番前来省亲的确是想低调行事,心中自然亲近几分,慨然笑道:
“此番我回去刚好遇上郑子初大夫给父亲问诊,这位大夫与其他大夫不同,从不念叨那些晦涩难懂的医术,简简单单的一个药方煎药让父亲服下,没多久就康复如初了。这个人情,愚兄记下了,来日定将全力以报。”
楚禾笑道:
“这是郑大夫医者仁心的缘故,我也只不过举手之劳,请他远走一趟南尧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表哥若非要报答,只管带着这些商人在青都好好做生意,为东尧繁盛出一份力便是了。”
傅锦兰在一旁看着,宝贝地将楚禾的手拢在自己双手之中:
“这丫头在家的时候常常不听话,从前还总觉得她不懂事。如今身份不一样了,顾虑的周全了许多。”
楚禾抿唇笑了笑,转头望着关城里的商人队伍越来越少,连忙问询道:
“表哥是否还要赶路?”
傅长宁也回头看了看,点头道:
“今日出发,晚间估计就到了青都。等在青都安顿下来之后,我会将一应事务都交给老詹,让他负责协调青都境内的南尧商人。老詹比我年岁长些,也服众。妹妹放心,我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一定会比我更负责谨慎的。”
楚禾笑着点头:
“表哥推荐的人选自然没问题。只是表哥为何不在雎砚关多待几日?毕竟明日就是哥哥的婚礼了,就急在这一两天么?”
傅长宁带着歉意开口道:
“此次回归南尧拗不过母亲,在家多呆了半个多月,早已过了与北尧王定下的返程日子。这回到青都也待不久,休整一下,后日就要北上前往北尧了。”
楚禾想了想,开口道:
“表哥若是此时回到障阳,大约会遇见东尧使臣。若是表哥与谢丞相相遇,可否帮我带句话?”
傅长宁连忙拱手道:
“若是他们还尚未归返,自然能带到。若是密信,也可写好后交付与我。”
“也没什么机密之事,就请他处理完大事之后尽快回归青都,有些要紧事需要他回来处理。”
傅长宁也不细问,只是点头应下来道:
“明白了。那愚兄这便告辞了。”
楚禾点了点头,与母亲一起目送着他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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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远在千里之外的玉京城中,出巡四月之久的天子仪仗也终于回銮。
从早到晚整整一天,玉京的朱雀大道被归来的天子护卫和各家亲贵的兵马搅得水泄不通,直到黄昏,来回攒动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方才回到赵家宅院的赵郁没有见家里的任何人,而是一如往常地回到了他自己位于湖心岛的别苑当中。
赵家人知道他的性情,也鲜少有人来搅扰他。
只有一直在赵郁身边侍奉的那个青年壮汉,一路推着轮椅将他推到湖畔,然后将他抱上一艘停泊在湖边的木船,划着桨慢慢驶向湖心岛。
若是没有深切探访过赵府的人,一定不会知道,这巍峨的相府之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座世外仙境。
隐于闹市之间,隐于朱门高墙之内,隐于湖泊环抱之中。
有层林叠翠,亦有小山西亭,绕过一条林中小径,才能走到一处僻静至极的小院。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赵家背后搅弄风云的并不是当今的丞相赵沛,也不是当今太后赵慈。
而是这座湖心别苑的主人,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隐士赵郁。
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一介白丁。
赵郁年少时自负有才,曾拜入当时玉阙阁阁老门下学习谋略策术,一度成为天策七星之首。
只是在一次意外当中,赵郁不幸遭难,导致双腿残废,再不能站立。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他从此性情大变,愈发沉默忧郁。
眼看所有师门兄弟姊妹都四散而去,大有一番成就,而他却只能永远停留在赵府里的这处湖心岛,苟活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