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多嘴的宫人后来被赵慈打死了,他站在旁边冷眼地看。
赫元祯想,如果这天下一切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就行了,这样会不会就没人觉得是自己抢了赫绍煊的一切?
这样怪异的想法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与赫绍煊之间原本亲昵的关系渐行渐远。
天子崩,太子即位。
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册立皇后。
赫元祯做太子时没有正妃,只有一个侧妃慎骊跟随他多年,虽然对她没多少温存,但到底也封了妃。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赫元祯忽然知道了,他原来是有一个订下婚约的皇后的。
只是因为那个人跟他年岁一样大,今年刚刚及笄,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会入宫来嫁给他。
少年心思难耐,他便趁赵慈出宫礼佛的时候,带着几个亲信,穿着便衣出了宫去,想要见一见这位注定会成为他妻子的人。
那是上元节,夜幕降临,满街流光溢彩。
赫元祯一边欣赏着花灯,一边沿着主街走。
亲信打听过了,说临近上元节,楚家小姐也会来看花灯。
赫元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于是便漫无目的地逛着。
直到属下凑到他耳畔,指着远处一个穿淡紫衣裙的身影说:
“陛下,那就是楚家小姐。”
赫元祯心里惊了一下,勉强镇定下来才往她的方向望过去,瞧见一个身形婀娜的美人静立在那里。冰肌玉骨,眉眼如画,她是那样巧妙地藏入了湍急的人群与繁华市井当中,并不突兀,却又无法令人将目光从她身上挪走。
从侧面瞧过去,温柔的光影落在她的侧脸,长睫纤纤,明眸流盼,年方及笄便已能瞧得出倾城之姿。
赫元祯脑中忽然想起烽火戏诸侯。
他那时想着,若是能让她展颜一笑,若是掀起千军万马之势又有何妨?
赫元祯没有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而是不经意地慢慢走近,在路过她背后的一瞬,听见她娇娇地嘟囔了一句:
“没有兔子灯了。”
赫元祯一愣,而后展颜一笑。
这么喜欢兔子灯的么?
他思索了一阵,简单地吩咐了一声,便命人将这条街都搜罗了一遍,高价从旁人手上买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兔子灯过来。
赫元祯捧着手里的兔子灯,不急不缓地走在她身后,仿佛一个路过的行人一般。
女孩走在前面,正四处张望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小贩。
可谁知回头的一刹那,余光却忽然瞧见他手里的兔子灯。
赫元祯假装瞧着远处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经意间却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
她的视线果然一直似有若无地飘过来,分明是动了心,可却又怕失礼,看一会儿便赶紧垂下头去,小声跟身边的侍女说着什么话。
赫元祯眼里带着一丝笑,脚下的步子也渐渐放慢了,等着她开口向自己讨要。
他手中的兔子灯随着风一摇一晃,红眼睛和长耳朵惟妙惟肖,煞是可爱。
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拿捏着分寸小声地开口:
“这位公子的兔子灯,可否卖给我一个?”
赫元祯终于等到了鱼儿上钩,心中一阵悸动,面儿上却波澜不惊地回过头看着她。
他终于看见了这么近的她。
肤若凝脂,媚骨生香。
她却全然不知抬眸间的媚态万千,眼中带着小鹿一般的慌乱:
“我…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我出十倍的价钱,公子能不能…将这兔子灯卖给我一个?”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小到几乎听不见。
可是赫元祯却看着她的唇,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不卖。”
女孩有些失望地抬起头来,却不想与他深邃的目光对望,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掀起一丝细小的波澜。
他微微一笑,将怀中几只兔子灯都送到了她怀中。
“送你了。”
女孩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局促不安地掏出怀中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两颗金珠出来递给他。
“我不能白要公子的东西,这些请你收下。”
赫元祯瞧了她半晌,神使鬼差地接过她手中的金珠。
那金珠在她手心里捂久了,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展颜一笑:
“来日方长。”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留下女孩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
礼部的婚书备好,赫元祯亲自过了目。
红烛微动,他的目光落在大婚喜书上撰写的“楚禾”二字,与他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
赫元祯唇边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个笑容,脑海中不住地回想着那日与她初见的场景。
来日方长。
他们来日方长。
明妃慎骊从外面进来时,瞧见天子正低着头不知看什么看的入迷,眉眼之间尽是温柔。
她放缓脚步走上前一看,刚瞧见大红色宣纸的一角,赫元祯便抬起头来,眼中的温柔立时便荡然无存:
“是骊儿来了。”
慎骊身居宫中,早已深谙他的心思,柔美的脸上立刻便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陛下,母后从宫外回来了,臣妾想着侍奉您一起去给母后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