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萝的声音很软,却是掷地有声,温柔一刀。
“你爱我。可是我不爱你啊。”
“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这样对我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你?”
许萝说完,感觉到贺闻喻把正捧着她脸的手僵了一下,然后放下来。
她看着男人的神情一点点变化。从无到有,从恳求到不可置信,最后变成绝望,再没有力气说一句话。
看着他黑色眼底的碎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猝然熄灭。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轰然倒塌。
然后跌进谷底。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他眼泪落下来。
许萝看着这样的贺闻喻,心里忽然有一根羽毛轻轻动了动。
他的演技真好,许萝想。
比她认识和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演员都要好,比她看过的,任何一部教科书级的电影都要好。
若自己的眼睛就是镜头,那刚刚她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就是无比完美的,能够成为经典的瞬间。
许萝还在念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
世界上好的表演是无限趋近于真实,最好的表演就是真实。
这一幕是不是真实她不知道。但至少已经无限趋近于真实。
她抬起右手,帮男人擦掉眼泪。
纤细白嫩的葱指,轻柔得像一朵夏天的云。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答应你。你又骗我,又让我做过我不喜欢的事。所以我不可能听你一句话就完全原谅你。”
“你刚刚说你喜欢我,我可以要求你做事。”
“你让我试一试,我现在可以试一试吗?”
她问。
话音落了,贺闻喻漆黑的眼里点了一根火柴,突然而然地亮了起来。
“你说。”
他像是溺水的人,绝处逢生,抓到了一颗稻草。
许萝抿了抿唇,轻声道:“贺闻喻,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不能够马上原谅你。我需要一段时间去好好想一想,整理我自己的思路。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可以签一个保密的分居协议,不是离婚。”
“等我想通了,我会回来找你。”
“好吗?”
她问他,语气很轻很慢,循循善诱。如同对待流浪在街头无家可归的少年。
许萝看到贺闻喻的下颌线动了动,又在隐忍着什么,只是不想再让对方看到他的脆弱和眼泪。
“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问着,声音又低又哑,显得那样可怜。
“你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要等多久,等多久你才会回来。如果永远都不愿意回来了呢?”
他连一个肯定的答案都没有。
许萝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恻隐之心的恻隐二字要怎么写。
“所以你还是不同意吗?”
她问。
贺闻喻垂着头,黑发在光下显得那样柔软,却有一小片阴影,让许萝难以看清他眸底晦暗的颜色。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几秒。
甚至更多。
他沉默,她也沉默。仿佛沉默会说话,生出了根就长在他们脚下,连着两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我明白了。”
许萝的心又灰暗下来。她说了那么多,还不都是没有用。
女人转过身,迈开腿离开。
只是她走到一半,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我愿意。”
“我等你,我可以等你。”
“去你想去的地方,去做你喜欢的事吧。”
贺闻喻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轻,那样释然。
“萝萝,我爱你。”
……
许萝当晚便拿了一部分东西搬出公馆,并对外宣称是因为工作行程。
和贺闻喻再一次见面,已经是几天之后,他找律师整理好了分居协议,等着许萝见面签字。
地点是一处贺氏名下的咖啡厅。
离许萝家很近。
少女再见贺闻喻的时候,男人罕见的没有穿西服。而是很休闲的一身黑色运动服。袖子和裤子是竖边白色条纹,很常见的款式,在他身上却显得很好看。
哪怕只是最普通平常的衣服,也挡不住男人周身的清贵之气。
几日不见,对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克制,绅士,自信,彬彬有礼,注意细节。没有留下那一晚崩溃的一丝丝痕迹,就连胡子也刮得很干净。
因为协议的内容许萝之前已经仔细查看过,在自己接受的范围内。所以他们很快签完协议。
各执一份,然后出来。
两个人站在道口,许萝打了一辆专车,但迟迟还没有过来。
贺闻喻在他旁边站着,双手插兜,只是静静站着。
因为这里是洛城比较远的一个地方。周围是典型的富人区,大家都不怎么出来。再加上是工作日,街上也只有很少的人。
风吹动旁边茂盛的香樟树,日光顺着树叶与树叶之间的夹缝中落在地上,形成了光与影的重重叠叠。
许萝没看到车。
“你的司机也还没有过来?”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尴尬之余,女人主动问了这么一句。
“我是走路过来的。”
贺闻喻说,神色很平静:“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想要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