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你一定不会让我逍遥法外的,是吗?”
何瑜落下泪来:“若我母亲因你而死,你又何曾还惧什么天打雷劈?”
姚霑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何瑜很快把眼泪擦了,沉气道:“那你想怎么?”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姚霑的声音缓了下来,“我来告诉你。”
何瑜腰背明显挺了一下。
夹壁这边藏在晏衡胳膊底下的李南风也不由得屏息起来……
姚霑停了一下,说道:“那天夜里,我进了城,徐涛忽然从马车上下来,脚步踉跄着,却径直走向我,他张嘴就骂我畜生,说我害死了很多同袍,我是榆城那一战的罪魁祸首,我没资格享受如今这身荣耀,我应该自刎谢罪!
“他还说,我是个叛徒。”
何瑜微怔。
这边厢李南风也纳了闷,徐涛骂他的是这些?作为一个为国家江山流过血受过伤的将领来说,若是这般,倒也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但如果是这样,他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这明显是疯话,他又在意这些胡言乱语做什么?
“只有这些吗?”
“不然呢?”
“如果只有这些,那你为何每月来此烧这些纸钱?为何会在纸钱上写上我母亲的名字?”
何瑜走近他:“我的家乡就在榆城,我母亲就是在那里牺牲的,她是为了姚家牺牲的!
“我不相信他只说了这些,他一定提到了我母亲!”
“提到没提到,又有什么区别?”姚霑平静地望着她,“你也只是想知道,你母亲是不是死在我手上,不是吗?”
第206章 那是真的
“我没有杀她。”姚霑说。
何瑜身形微震。
“连失手杀她都不是。”姚霑手抚着膝盖:“让你失望了。”
神堂里忽然安静下来。
李南风微微吸气,眉头紧拧。
显然,何瑜确实和他们一样都怀疑姚霑在何瑜母亲的死因上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因他一个铁骨铮铮的大将军,没有理由会任徐涛撩拨到自己,也不会偷偷来观里烧香……但此刻姚霑却说不是!
他是在狡辩吗?
“如果不是,那您又为何每月如是躲到这小道观里来祭拜?”何瑜胸脯起伏,“这难道不是因为您做贼心虚,想以此寻求心里的安稳吗?您若无亏心之举,又何须鬼鬼祟祟?”
姚霑有一会儿没说话。
何瑜道:“你说话!”
“我没有杀你母亲,也不是误杀她,她的的确确是自愿去引开敌人的。但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徐涛说的,却也是真的。”
何瑜懵然地望着姚霑。
李南风回想起他刚才的那番说辞,也不由吃了一惊……
姚霑说徐涛指控他的那番话说的什么来着?徐涛指控他是叛徒,说他害死了很多人,榆城那场战役他是罪魁祸首……
天啊,这怎么会跟战功赫赫的宋国公家族联系起来?而他还是宋国公世子!是朝廷器重的骨干将领之一!
他居然说徐涛指控他的是真的……
那么他当真当过叛徒?!
“为什么?”
很显然,何瑜跟他们一样想知道答案。
姚霑也没有再卖关子:“那年我们在榆城落脚,一是因为你们母女,一是因为犹豫着下一步的行军路线。
“我和你外祖父在往北攻克隆兴,还是往东挺进与宁王大军会合上有了分歧。
“你外祖父主张先与宁王会合,与诸将面议之后再定决策。
“但我认为此刻隆兴周军人马不过一万人,且他们的主帅正受伤,是极好的攻城之机。
“那日我父子争论了几句,我盛气难平,出门找了间酒馆喝闷酒。我部下有个叫姜图的,见我独自一人,喊上了他的两个友人来陪我。
“姜图为人本来就很机灵,那两人谈吐不俗,简单说就是说话中听,又不让人觉得刻意。人在烦恼之时总是喜欢听些好话,我虽然知道,但也还是听得很舒服。
“那顿酒也喝得很舒服,一舒服,我就说了些不该说的——为什么要克制呢?姜图是我的得力属下,好几次战事他都与我配合的很好,我信任他,他靠得住,他的友人自然也靠着住。
“喝完酒我心情舒畅地回了营,当天夜里,我还在昏睡中,号角声就响起来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仿佛整理了一番思绪,才接着道:“我们这些带着家眷的将领,那会儿全住在榆城县衙的宅子里,含你外祖父与二舅在内,一共五名将领,率着有三万人。
“号角响起时我那刹那间就醒了,探子送回来消息,隆兴受了伤的周军主帅率领那一万兵马突然向我们发动攻袭。
“我们三个人——除去城墙下值夜的那两个,立刻商量出对策,你外祖父出城应敌,我负责带着家眷向东撤走,另一位则负责断后。
“一路都算是井然有序,但在刚出城门之后,姜图突然带着一小支队伍出现了。”
姚霑的双眼里闪烁着一簇异样亮堂的光,像刀剑相碰时的火星那样炽烈。
“姜图是来拦阻我们的。我没有想到他已经暗通了周军。”他粗哑的嗓子说道,“他年轻聪明,也很吃得了苦,但人总有短处,他在女色上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