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是对他一人如此,后来才发现是对他所有的骨肉至亲都如此。
唯独他最甚而已。
贤妃是个安然自若的性子,不爱好争抢。
梁宣一开始也是随她,但后宫中嫔妃见他母妃不得势,开始暗地里偷偷教唆自己的孩子去欺辱他。
反抗,只会换来更多的伤害,只有让他们在欺负你的时候感觉不到反抗,逐渐也就失去了兴趣,自然也不会日日欺辱你。
这是梁宣被那些孩子捉弄打骂时学会的道理。
但他虽然受辱,却从不低头,只是以沉默对抗所有的暴虐。
贤妃看着他身上的伤心疼他,他从来只字不提是如何受的伤,谁让他受的伤。
因为他知晓,多说无益,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所以后来的他学着和那些顽劣的孩子厮混在一处,表现得比他们还混比他们还卑劣。
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皇子中人人喊打又最瞧不上的一个,人人都说“这孩子废了,再也爬不起来了”。
表面上无比悲怆沉郁,但实际上内心比谁都更要欣喜。
这意味着,将来挡其他皇子登大统的人又少了一个。
可是贤妃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依旧待他很好,好得过了头。
哪怕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块不可雕也的朽木,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母妃都始终如一的待他好,从不介怀他是否出众是否事事都做到最好,是否才貌双全。
这些看起来好像都与他们无关。
梁宣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日复一日的蛰伏、等待,终于有一日,因为他是最不受宠又最无用的皇子,要被人推出去当挡箭牌。
生死攸关之际,也仍然不愿有任何一个人承认他已经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可就是他这样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人,去了南方,治理好了水患。
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了,只有一个意外。
他行经边疆时,恰好奔波多日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歇脚的地方,可是正好撞见有一群壮汉拉着两个文雅俊秀的小生。
一时情急实在看不下去,便出了手。
只是在他的手捞上那一人腰肢时都不禁怔了一瞬:怎么会有男子,腰肢这般纤细?
待再听老妇言语中字字句句方才得知,原来这竟然是两位姑娘。
震惊之余好歹自己既然出了头帮人也得帮到底,没有料到不小心让人受了伤。
恰巧回京时日在即,便想带着人回去请太医诊治。
更是没想到,原来这二位姑娘都是郧都人士。
他甫一回京,突然之间的尊荣加身让他所处境地危机四伏。
那时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常以宁,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妄想要挟他彼此为伍。
最后看见锦书的存在竟然绑了锦书去,可他的手段不止于此。
利用他父皇昏庸爱色,打起了御前献美人的主意。
看似绑走了锦书,实则是掳走了她身边的小侍女,并拿小侍女的性命要挟锦书御前献舞。
他一直以为经过了自己父皇那样冷漠的磨砺,他定然早就是无情之人。
竟是不想,这些时日留着锦书在他别苑中养伤,以至于他原来早就暗暗对锦书有了别的心思。
宴席之上,轻歌曼舞。
姑娘舞姿优美,姿容清逸,可是他坐在席间双拳置于膝上掩在案几下皆是紧握,一刻都不敢松。
毫不意外的,他的父皇竟然当真瞧上了锦书。
他几欲上前求情,余光中注意到那才拜官封相的少年左相竟然无意间帮了锦书。
他恍惚想起当初侍女一同说过她们女扮男装来边疆就是为了寻人。
锦书和周寻的关系,由此,让他深深好奇着。
可他以为自己是单纯的好奇,不明白随着时日渐久,这好奇中早就掺上了更多的醋意。
不知怎么,越是不想哪出越来哪出。
上天仿佛有意同他玩笑,他开始越来越有意无意频繁的见到周寻和锦书在一处,姿态模样极为亲昵。
连他自己都忽略了那是嫉妒,却还在自我麻痹。
明确而又迟钝的反应过来的那一次,应该是饮下了果酒去御花园,撞见和他一样不对劲的锦书。
身体上的反应往往最为直观和刻骨,从那时他清晰的感觉到面对她他根本就不能压抑住身体内心最本能的渴望时。
他就知道,面对任何人他都能赢,可是独独败在了她手上。
除了情爱让人觉得摸不到抓不着,梁宣一直觉得什么都是真实的。
就是天意弄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一瞬间,看着一下子变成自己亲妹妹锦书和自己的母妃,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迷茫感。
心上人就这么变成了手足亲人。
梁宣是个懂得取舍的人,江山和美人,既然只能选一个。
心悦之人也变成了亲人,那便谋江山。
他多年亲手培养的亲兵暗卫终于有朝一日派上了用场,当他带兵趁着周寻领虎符带走宫中御林军去边疆应战时他借此机会进入宫中。
逼宫,是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他和梁政清这一对父子,注定无法和平共存,他父皇滔天的贪念与疑心足够在将来有一日将他也置于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