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咕道:“……我怎么生的不是个女儿。”
秦曜渊冷冷道:“是你生的吗?”
秦恒懋瞪着眼睛说:“养你这么大难道没我一份功劳?怎么就不能说是我生的?”
“吃你的吧。”
秦曜渊把梨子往他正要喋喋不休的嘴里一按,梨子水沾了他一嘴。
秦恒懋咔嚓咔嚓地吃着梨子,说:“儿啊,医院这个月又要缴费了吧?”
秦曜渊整理床头柜的动作顿了顿。
“……嗯。”
“卡里还有钱吗?”
“有,你别操心。”
“这医院太贵了。”秦恒懋说:“我问了护士,我这病床,好像就是一天一千?”
“你别管这么多。”他说:“我有钱。”
“我知道你有钱,可这也太贵了。”秦恒懋说:“李教授一直都很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上我。要是一直排不上我,难道我要一直住在医院里?”
“你脑子里有肿瘤,不住医院还能住哪儿?”
“……那要不,我们再换别的医院试试?”他试探着说。
隔壁床的病友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妈,之前一直盯着电视嗑瓜子,听到这句话,扭头看了过来:“老秦啊,你别胡思乱想了,李教授是脑瘤方面最权威的医生,一般的脑瘤,手术后都容易复发,但经李教授做的,至少能保证十几二十年不复发,你离了这里,到哪儿去找这样好的医生?贵是贵了一点,但能买命啊。谁还嫌自己活得久了?”
秦曜渊沉默不言。
秦恒懋也不说话了,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电视机上。
电视里播放的画面正好是养康医院,无数记者堵在大门,横在画面下方的新闻标题是“秦泰初疑似病危,3000亿帝国继承人成谜”。
“3000亿……得花几辈子啊?”秦恒懋喃喃道。
“3000亿又不是个人资产!”大妈纠正道:“刚刚新闻说了,秦泰初的个人资产只有300亿。”
“……只有300亿?”秦恒懋瞠目结舌。
一名年长的护士走进病房,对秦曜渊招了招手:“秦恒懋的家属,麻烦你出来一下。”
秦曜渊起身走出病房。
“……秦恒懋的资料李教授已经看过了,他愿意做这个手术,时间就暂定在两到三个月后,具体时间我们会通知你。”护士挂着营业性质的亲切微笑。“李教授时间紧张,如果你们这里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去缴手术定金了。”
“请问……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秦曜渊压低声音。
“手术费用不贵,三十万以内就够了,主要是前期和后期的化疗,一天的治疗费用可能在两到三万。”护士说。
“……要化疗多久?”
护士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这谁也说不准。”
她刚要转身离开,秦曜渊把她叫住:“等等,手术的定金是多少?”
“手术费的一半,应该是十四万左右。缴费台那里能问到具体数额。”
“……谢谢。”秦曜渊说。
“不谢。”护士笑着说:“我女儿很喜欢ICON。”
他明白了。“她喜欢谁?”
“周雨龙。”
“我下次带他的签名来。”
护士对他满意地笑了笑,提醒道:“最迟两日就要缴清定金,不然排号就要继续往后排了,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李教授救命呢。”
“……好。”
护士离开后,秦曜渊在干净空旷的走廊里又站了一会。
空气里飘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液味,雪白的墙壁纤尘不染,垃圾桶的边缘闪闪发光,病人们不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儿女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怀着某种特定环境下的矜持,各自安静待在病房里,传到走廊上的只有电视机的声音:
“玉京报的记者曾在医院堵到秦泰初大女儿秦如怡,对方坚决否认秦泰初病危……”
他刚要迈动沉重的腿,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转身走向紧急通道。
推开沉重的门扉,秦曜渊躲在白光刺目的步行楼梯里讲完一个电话。
“……我会在时限内还钱的。”
不知说了多少次,电话那头终于挂了。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后,他靠着墙滑座下来。
白炽灯光刺着他的眼睛,他的手臂很疼,身体很累很重,他很想就这么躺下去一睡不醒,但他的理智仍在强迫他进行思考。
十四万,他去哪里凑?
秦恒懋以为还在用卖房子的钱,但实际上,那早就一分不剩了。十四万,十四万只是开始。
“一天的治疗费用可能在两到三万……”
“这谁也说不准……”
钱是个好东西。钱能让人生,让人死。
有的人没有钱,就只能去死。
他不想让秦恒懋去死,是秦恒懋把父母早逝的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养到这么大。从血缘上,他应该叫他一声叔叔,但他们实际就是父子。
他不想让这个老头子去死。
手指停留在拨号界面许久,最后,他还是拨通了卢昊的电话。
“……你又怎么了?”卢昊不耐烦的声音传出。
“……”
“喂?喂?你说话啊?毛病呢你?!”
“我今晚有空。”秦曜渊哑声说:“需要陪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