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腔作势!”
顾行知啐了口唾沫,快雪时晴应声而出。
“小心背后!”长剑脱手,风念柏一个箭步,替他挡掉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金匕。
“这就是你们的招数?”顾行知扫了一眼,满脸狂傲,“偷袭这种花把戏,倒也足见你是个什么废物!”
“你才是废物!”
铃木兰咬紧咬牙,奋身捅出一记银枪,顾行知牢牢抵住,刀尖滋出“咯咯”声响。
“我怎么感觉,那铃木兰在有意收敛?”风念柏看向四周,见刚刚还在不远处的金兵随从,一个个都不知去了哪儿。
“糟糕!”
风念柏猝而一惊,正要开口,只听得四面八方传出一阵撕裂的风声。无数粗长箭矢山呼海啸般从山头射下,将整片山脚织就出一片广袤的阴影。
顾行知与铃木兰争缠在风里,像两条撕咬不息的烈犬。周围将士接二连三倒下,风念柏领着残兵败将,退回到离顾行知更远的地方。
“只会这样吗?!”顾行知撑住刀,气喘不止,“只会偷袭?嗯?”
铃木兰抹去脸上的血,狞笑道:“亡国小儿,何必妄做挣扎!”
两人放完狠话,又重新咬在了一起。兵乓的兵刃声响彻山谷,其中夹杂着各色哀嚎。
顾行知一声冷哼,血水顺着裤管流了下来,先是一股,再是一注,而后是一瘫。
快雪时晴被打落到十尺开外,铃木兰逆风而立,银枪抖擞,枪尖挂满猩珠。
“什么沧浪孤鸣,要我看,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铃木兰仰天大笑,一步步逼近。
顾行知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拉开马步,赤手空拳道:“再来!”
这次铃木兰没给他近身的机会,人还未扯出两步,她回旋一脚,便将顾行知踢到石壁上。
“我……我还能打……”地上人满口鲜血,“你等着……等我起来……”
女人一脸淡漠地走到顾行知跟前,蹲下身,满目怜悯道:“跪着给我磕头,我饶你一命。”
“我……”顾行知抬起手,“辽国男儿,誓死不跪。”
“三哥儿?!”左靖提刀冲出人堆,正要上前,却被一抹冷锋逼退。
铃木兰高举银枪,掐住顾行知的脖颈,平静道:“靠近一步,我即刻杀了他。”
“走……”顾行知合上眼,右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腿间的护膝。铃木兰垂眸看了眼,瞥见那护膝上歪歪扭扭的小字,“祝君安好”,另一边缝着“一路顺遂”。
“相好缝的?”铃木兰一把扯下那护膝,真丑啊,这么丑的花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给我……”顾行知嚅了嚅唇,“把它给我……”
“想要它?”铃木兰往后一扔,护膝被甩到一旁。
“从这儿,”她指了指脚下,“爬到那儿去。”
“一边爬,一边学狗叫。学得像了,我便把它还你。”铃木兰走到终点,呜噜呜噜叫了两句,“来。”
“铃木兰!”风念柏霍然发声,扑到顾行知身前,以身相护,“你要做什么,冲我来便是!”
“你?”女人拉下脸,“你又是谁?”
“算了,反正都是一群手下败将。”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玩够了,你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一记短匕便从后射出。像是早有预谋似的,直直刺在了风念柏胸口。
“连这都不会躲,辽国的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废物。”
“还有你——”她看向左靖,不曾废话,甩手一记短匕刺了过去。
顾行知艰难睁眼,眼前一片血红。铃木兰站在尸骨堆前,身后是滚滚的狼烟。她就像是地狱的阎魔,弹指间灰飞湮灭。仿佛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无聊的小纸人,她轻轻一撕,就能在地上划出一道巨大的裂缝。
“风大哥……”顾行知捂住他的伤口,却仍然挡不住血哗哗哗地向外流。
“扳指断了……”风念柏挤出一丝苦笑。
掌心触到一丝温软,顾行知抬起眼皮,见两块断成两截的扳指塞进了自己手里。
“不许难过……你且记住……”风念柏摸了摸顾行知的头,一滴泪滑落脸颊,“宁为刀下狗,不做亡国奴……”
天边飘下若有若无的新雪,蕃南下雪了。数十年不曾下雪的蕃南,居然下雪了。
遥远的另一边,戚如珪站在城门上。她对着看不见的南方,提音亮嗓,扯出一阵悠扬妙音——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1]
雪不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1]:词出《战城南·汉乐府》。
风念柏没死哈,只是受了伤,他还没那么脆弱qwq
谢谢观看。
第92章 家书
蔺都。
“这雪也太大了。”
傅临春摘了大氅, 坐回到廊下,裴云正站在檐角,一脸抹不去的忧容融在风雪中。
“怎么样, 你进宫可还顺利?”他问身旁人,下一刻, 一股温热扭进怀中。
傅临春道:“如今宫里乱糟糟的,全靠风家阁老一口气吊着。听说太后病得连床都起不了, 又听兵部的人说, 蕃南也杀得狠,风家公子受了重伤, 顾家哥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