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她已经听到他说“明天回家”。
“该不会——”
“不会,我爸没在家。”
“喔,那你是——”
“没错,回家拿钱。”秦由简被她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逗笑了。
“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就是,其实那是你爸的钱不是吗?”
“我爸给了我,就是我的。”
“独生子吗?”
秦由简点点头,“就算不是独生子,也不会改变那样的事实。”
第二天一早,戴曦光刚刚上学去,接着秦由简也离开了小树唱歌。
尽管秦由简已经自作主张地决定了这一次旅行,可她仍决定妹妹的夏令营费用由自己出。
忙完之后,戴月光忽然觉得家里空空的,或者,更确切说,她心里空空的。
往常,就算秦由简在店中,工作的时候他们也很少说话,可是只要他待在她抬起头就能看到的距离,说不上为什么,她会觉得安心,就像他的陪伴由来已久。
“别陷得太深了,他随时有可能会离开,就像他昨晚说的,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到?况且他会离开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早晚的事情。”戴月光看向门外,自言自语着,“秦由简明明才住进来不到一个月,为什么我现在就要担心他离开,如果这样的话,台湾之旅还是去吧。”
好不容易,戴月光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可是她的心愿马上成了泡影。
倒不是因为秦由简没有拿到钱,事实上,秦由简回到家,拥抱过他的奶奶之后任由她将自己从头到脚细细地检阅过一遍,直到她确认他没有瘦下去,也没有憔悴之后她才放下心来,她甚至还问起,“你的同学怎么没来?”
“她很忙,下次吧。”
“别骗奶奶了,下次向来是空头支票。”……
和奶奶聊了一会儿,秦由简回到自己的房间,往自己的旅行包里塞了一些衣服,然后又拿了几样东西,他并不打算在这个家多待,因为他觉得多待一分钟就会被他父亲多看轻一分——
“你想做的事情不过是玩乐,那根本不能当成正业!秦家的子孙,唯一的正业只有家业!你再拒绝我的安排,就别想再从家里得到一分钱,也别再来见我!”
这是他的父亲秦孝悯此前与他不欢而散之前最后说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那时候他没有回应他父亲,因为两个人都处于愤怒之中,秦由简掉头就走。
虽然他奶奶和母亲想要拉住他,最后也枉然。
他以为那时候他父亲只是气在头上,没想到后来他在全家族里通了气,说谁要是资助秦由简,就是和他过不去,结果那些仰赖秦孝悯过上好日子的亲戚们对他惟命是从,衣食父母的话对他们而言就是命令。
现在秦由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明白,自己玩得差不多了,也该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要接受被安排好的人生还是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的时候了。
他的答案越来越清晰——
祖辈、父辈挣下的家业是他们自己的,自己的人生是自己的,我秦由简从来不是那种会委曲求全的人,更别说因为物质被架空就退缩。
虽然他确实是仰赖父母而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可是当他的父亲以要将那一切收走来威胁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多么惊慌,物质对他而言向来是有则已,没有他也能够退一步生活。
而且,他觉得父亲的威逼一定是有底线的,到最后,不论是谁低头,秦由简相信,结局都不会坏道哪里去,家人就是家人,不论对对方有多不满意,攸关时刻,家人绝不会对家人置之不顾,除非关系已经无可挽回地破裂。
而他和他父亲并非如此,他们之间本质上是对抗,而不是关系破裂。
秦家的家业自有其命运,秦由简已经下定决心不卷入到与人相争的商业漩涡,权势、金钱向来不是他的追求,他热爱的是自由的空气和广阔的世间。
他离开房间,到楼下的时候他奶奶给了他一个手提袋。
接过来,嗯,比他想象的要沉一些,但是他懒得问里面是什么。
那时候他母亲唐鹿儿也在,她虽然是一个听从丈夫的女人,可是她也是一个不会公然与婆婆意见相左的媳妇,以及她当然也是一个疼爱自己唯一儿子的母亲,于是她只说了一句:“趁这段时间,你好好想一想到底你想要什么,想走什么样的路?想好了再回来跟你爸谈,别把自己的人生搞得太辛苦。”
“知道了。”秦由简应道,然后同他奶奶告别,“我再找时间回来看奶奶。”接着转身离开。
“阿简,你把你的车开走吧。”唐鹿儿在他身后喊道。
他心动了下,不过想到戴月光那里没有停车位遂又放弃了。
“快叫小何送他。”秦由简奶奶对站在一旁的女佣说。
“不用了,我打车。”
他的话惊呆了他身后的那些女人们,她们实在不知道秦由简打车是什么概念,车库里他的车明明很多,别人送的,他自己买的都有。
秦由简回到小树唱歌的时候刚好正午,他一边放下旅行包一边说:“肚子饿了。”同时,他将他奶奶给他的手提袋交给戴月光。
“这是什么?”她满脸疑惑,“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