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暄苦笑:“四哥与我们素来亲近,若干出伤害母后和长兄的恶行,那是真让我心寒至极。”
晴容始终觉魏王如雾里棉花,虚实难辨,既柔且韧,诸多试探,均没法使上劲儿。
“近几日,他和赵王皆未露面,小九没法探听一二。”
“他们俩啊……分别被乐云姐姐和阿皙绊住了。”
晴容瞠目:“为何?”
“你说呢?”
夏暄长眸半眯,笑貌隐隐浸润狡黠,尤显意味深长。
···
柔风悠然吹皱湖水,间或送来碎花点点,吹面如敷粉。
二人骑着马儿徐行,有一句没一句讨论未解的谜团。
一温雅挺秀,一清丽娇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宛如一对璧人。
晴容深知,除了新政推行受阻,香料走私案悬而未决,太子手上还压着频繁出事的沉船案。
一年内,东海接连六艘装载货物的大船沉没,引起朝野轰动,再无后续。
她夜间常听太子和甘棠商讨细节,料知他明察暗访,推断出有人假借大船沉没,实则沉入海的船上多半为废弃之物。
真正的贵重商品,全数遭人偷龙转凤。
可暗查各地,不见疑似物品流通于市,令案情难获进展。
近日,晴容闲暇时突发奇想,寻出沉船数案的蹊跷之处,总想提醒太子。
偏生他从不曾向“九公主”透露烦恼事,以致她无契机开口。
当下,晴容只能谎称道听途说,问明进展后,装作“灵光乍现”。
“殿下,兴许窃获船上商品的人,不为贩卖物资盈利,而是企图囤积居奇,或充盈库房?”
“对!你说得在理!”夏暄一拍腿,喜色顿现,“我早知你聪慧,却没敢以余家案子之外的破事来烦你,是我自傲又大意了!”
“小九哪里懂案子?”晴容维持谦逊,“信口雌黄,若能予殿下一丁点启发,自是幸事;如猜错,还请勿怪。”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走出湖边松林。
前方是连片野桃林,因季节未到,苍翠枝叶间青果涩涩,别有一番风致。
晴容昨夜几乎没睡,来时路又和余家叔侄同车,没能盹上片刻,此际困乏不堪,哈欠连连。
夏暄早觉察她在强撑,心生怜惜,暗悔走得仓促,竟忘带点心、茶水和备用衣服,遂劝道:“九公主暂且在此稍候,我到前方瞅瞅,有没有桃子以外的果子。”
说罢,翻身下地,引领她至一株老松树下歇息。
晴容极目远眺,寻不着“甘棠”的踪迹,索性坐下,目送太子四处转悠。
他刚走出丈许,似是不放心回眸凝望她,眼中晴光朗朗,唇角挑起温柔淡笑。
恰逢清风畅畅,扬起他月白袍裳的绣银缀边,细致竹叶纹如在风里缱绻,散发谦谦君子润泽如玉的高华气度。
晴容脸颊莫名染红。
太子殿下历来人前冠冕堂皇,仪姿端直,予人“立必端直,处必廉方”之感,不涉风邪,不沾雾露。
唯独她知晓,这人午夜梦回,和“她”合抱同眠,两体相偎,欲采不罢,欲休未休。
抵住“她”时一声声的“九九”,唤得有多情致绵缠,有多幽思绮丽。
···
短暂失神后,晴容惊觉自己竟一下晃到大树枝桠上,暗叫不妙。
她一不留神,竟在野外睡着了?这回又成什么鸟兽?
周遭一切蓦地放大了许多,她只觉腮帮子鼓鼓的,似塞了不少事物。
缓缓低头,只见两个褐色小爪毛茸茸的,还挺了个毛乎乎的圆肚肚。
再扭头觑向身后,方从蓬松的肥尾巴判断——她,是松鼠。
许久没变新动物的晴容陡然兴奋,确认所处枝条粗壮稳固,她欢快地扭动毛臀,甩着新得的大尾巴,还不忘用爪子捋了几把。
唷!灵动又有趣,可否拐回家养?
玩耍一阵,她才察觉把太子忘在脑后,赶忙半蹦半爬至枝头张望。
此处为桃林和松林的交界,由于野桃未熟,夏暄打起枇杷的主意,正攀爬至离她三丈有余的枇杷树上,逐一挑选青黄相接的果实。
大抵见识过他自画的各类诡异形象,如牧童、琴师、小将军、书生、猎户、渔郎等等,晴容已不觉“太子爬树摘枇杷”有何好惊讶。
她左右无事,干脆一屁股蹲坐在高树上,吧唧吧唧啃着嘴里所藏的小红果,旁观太子殿下辛勤劳作。
夏暄精挑细选了二十余个黄澄澄的枇杷,以长袍下摆兜住,敏捷跳下树,快步往回走。
晴容·松鼠见状,笨手笨脚往下爬,连蹦带跳,鬼鬼祟祟尾随在后。
约莫走出三四十丈,夏暄步伐轻缓了些许。
“九……睡了?”
晴容·松鼠探头探脑张望,果然见她本人背靠树身,仰首闭目,正酣眠。
她本就靡颜腻理,因盛夏没施脂粉,更显雪肌如软玉。
长睫毛承载斑驳日影,似潋滟柔情;樱口微阖,唇脂浅淡,宛若桃花点染。
疾风刮过,松竹如碧浪翻涌。一缕青丝被掠起,柔柔停在她鼻唇间,勾惹夏暄谨慎走近,以指尖轻挑拨开。
他轻轻将枇杷搁置草地上,小心翼翼坐至她身旁,转目凝视那张娇美睡颜时,眉宇噙满怜爱与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