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适才从容不迫,以奇招为太子扭转乾坤,瞬即提升她在众人心中地位。
惠帝也隐隐期待她的睿智能打破僵局,容色稍舒,略一点头。
“小九想问诸君可曾知晓,京城或周边有一名姓李、排行第三的中年男子,被猛虎挖肠而死?”
此言一出,余人满脸疑惑。
类似读书到一半,惊觉装订错了别的书页,内容无从承接,不知所云。
连夏暄都一头雾水:什么鬼?他正和皇后对质,两方僵持不下,九九扯什么老虎?想干嘛啊?
齐首辅扼腕不言,听得几阵交头接耳声过后,和长子交换眼色,语带迟疑。
“回九公主,老朽家的六弟爱驯狮虎,确有一手下叫李三的死于虎爪子下,不过是两年前的旧事,六弟也依律例赔偿。”
夏暄忍不住发问:“九公主所问,与此案何干?”
晴容竭力保持镇定:“春蒐前,小九曾在嘉月公主协助下,随殿下走访行宫附近的仓库,以清点香料走私案的物资。事成后被追杀时,殿下贵为龙子,得众生庇护,有花豹相助,请问殿下是否还记得?”
夏暄不明所以,终究承认:“确有其事。”
“殿下忙于应战,大抵未曾留意,刺客满嘴京城腔调,相互提醒,‘刀剑伤易好,狮虎豹撕咬,比死还可怖!你忘了李三哥被老虎挖肠子的血淋淋教训?’
“我正犯迷糊,隐约听到这么一句,方才听殿下重提遇刺之事,才勉强记起,想向在座各位求证刺客身份,以助殿下开拓思路。”
事实上,话中信息稍作打听,便可得出结论。
奈何她以花豹之身听那帮刺客议论的那会儿,夏暄早就抱着昏睡不醒的她远远逃开。
为免暴露密秘,她没敢顺藤摸瓜往下追究。
如今夏暄遭人污蔑,她为全力维护,只得冒着被怀疑猜忌的危险,公开所闻。
齐皇后暴怒:“胡扯!单凭一句道听途说、人人可知的话,就想把刺杀储君的罪名安在齐家老六的头上,再攀扯本宫吗?”
晴容不慌不忙:“能突破东宫卫防守,追截到殿下的,是六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其中一人被称为‘老刘’,至少有三人脸被豹子抓挠,想来时隔数月,尚存疤痕,不难寻找。”
夏暄的震惊不亚于其他人,继而涌起丝丝缕缕的甜暖:这是她特意糊弄皇后的?难道……她没睡着,故意让我抱走?小丫头真坏啊!
可他没工夫沉浸在柔情蜜意中。
横跨一步,他替晴容遮挡齐氏恶毒阴狠的瞪视,把话锋接转过去。
“皇后与臣各执一词,在这大殿之上针锋相对有何意义?即刻把人捉来问话,不就明明白白了么?”
见对方意欲再辩,夏暄掐指一算时间,决定放出狠招:“对了,臣在皇后名下私宅内,查出十七只赤月国信鸽,内里还有三男一女,为赤月国北境的雁族人。”
话音刚落,齐皇后脸上的震怒稍纵即逝,急忙向殿阁边上一内侍使眼色。
那人仓皇奔出,差点被门槛绊倒。
夏暄既不干涉,亦不阻挠,淡定反剪双手。
确定那名内侍走远,他才悠然笑道:“为防止有人将鸽子调包或毁尸灭迹,本宫一炷香前已派甘护卫调动城防卫队,重重包围私宅。皇后这时才想通风报信,怕是恰好撞上宗正寺核查的官员。”
他志在必得,不忘偷偷冲晴容眨了眨眼,似等待她赞许。
“你!”齐皇后面色煞白,跌坐在地,抬起颤抖手指向他,“你……!”
显而易见,这位演技超群、实力雄厚的宣国皇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再难翻身。
···
按照此情形,惠帝理应对皇后进行发落。
然而他呆坐在描金雕龙座上,倦容阴晴不定,两片唇哆嗦着,许久挤不出半句话。
乐云公主作为养女,自幼揣摩帝王心,料想他心目中曾不亮眼的太子居然在掌政半年多便可扳倒齐皇后,于他而言,惊多于喜。
她见夏暄犹自意气风发,赶忙挪至惠帝身侧,软言安抚。
“陛下,太子殿下知您龙体欠安,一直没敢和您商量,更担忧您为此伤身伤神,才执意全数揽下。事前瞒而不报,并非没将您放眼里,而是……孝顺君父、顾念皇族脸面的体现呐!”
夏暄经长姐一提点,方觉自己犯了大忌,连忙附和:“正是!臣真心实意向您贺寿,从未想过在万寿庆典上揭露,要不是……”
他横眉冷扫齐皇后母子一眼,言下意思非常明确,全因他俩捣鬼,才有今儿这一出。
奇怪的是,自从夏暄枚举齐氏罪状起,永王似乎懵了,不停在惊诧恐惧与恍然大悟间徘徊,连自己的母后跪坐瘫倒,也没作搀扶。
印证他先前的推断——齐皇后那些龌龊勾当,永王所知有限,未必全部参与。
乐云公主见惠帝怒容渐缓和,补充道:“太子从小内敛,不擅长表达,是个埋头做实事的好孩子……您在他心里,是明君也是慈父。若他只是个闲散皇子,自然也会如其他哥哥们那般,终日承欢膝下、和您无话不谈;可他重责在身,必须先行公,再为私。请您看在他仁孝友善的份上,包容他的小小过失。”
她名为劝解,实则句句夸赞太子,使得惠帝忆起夏暄的诸多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