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像鬼魂!”赵王惊喜退却,愤懑答道,“我夏易……淳启二年九月十六日生,平日爱骑马、射箭……”
“醉了?”鱼丽深觉他今日太诡异,“撞昏头?吃错药?不小心啃了致幻菌?老叨念这句?”
“我、我是怕你对我不了解!”
“有啥好了解的?”鱼丽嗤之以鼻,“我四处走走,不打扰您‘游荡’!”
她知前方为太子养花豹的山头,据称圈养了不止一两只。
她可不愿大晚上和猛兽打斗,决定丢下赵王,绕道而行。
赵王无缘无故遇冷,心有不甘,亦步亦趋尾随在后。
未料鱼丽一脸不悦,竟加快脚步。
赵王斗志乍燃:“比脚力?奉陪到底!”
鱼丽被他气笑了,一不做二不休,施展轻功,直往山顶掠去。
沿途桃花林繁茂,小径蜿蜒延伸,尽头依稀是以青灰巨石砌成的碉楼,如参天巨人冷峻俯瞰连绵北山。
二人无闲心欣赏这茫茫夜色、巍巍山景,均自健步如飞,直窜而上,比试登楼。
黑漆漆的碉楼无烛无火,空无一人,显然因某些原因已闲置。
赵王腿长,体力比鱼丽更胜一筹,终究抢先跃上楼梯,三步并作两步,火速登顶,还洋洋得意,兴奋拍她肩。
“哈哈哈!可算赢你啦!”
鱼丽气喘吁吁,疑惑充斥心间——瞧这人全力比拼,倒像真心实意和她一决高下,不含半分儿女情长、怜香惜玉之念,莫非她自作多情,理解错了?
她移步石窗边,眺望夜幕下远山迷蒙,素来无愁无苦的内心似被某物堵着,闷得她发慌。
他若有情,她恼怒;他若无情,她更恼怒。
赵王见鱼丽默不作声,只道惹她生气,屡屡想打破僵局,又恐说多错多,干脆与之并立,同看薄月稀星。
云聚云散,山影轮廓忽而模糊,忽而明晰。
一向畅所欲言的两人陷入漫长沉默,各自纠结,各自局促。
正当鱼丽张嘴打了个哈欠,冷不防赵王一掌捂住她:“嘘!”
她屏息静听,果真捕捉到悉悉索索的轻微异响。
此地偏僻,明文规定山民不得入内,难不成花豹遛到围栏外?
良晌惊觉有叽叽咕咕的人声,口音非本京城及周边人士,不由得一凛。
三更半夜,鬼鬼祟祟,非奸即盗!
她僵立不动,由着赵王维持原来的姿势,竖起两耳,总算听见“新镞”、“韧性”、“淬火”、“北冽国”、“提防”等字眼。
只需稍加推断,她已能猜出,有人把赵王对箭镞的改良秘密告知了外人!
她下意识以右手抽出左侧刀柄,随时等对方靠近碉楼,便跃下去挥刀杀人。
赵王看透她所思所想,赶忙夺了她的刀,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莫冲动!下方为山林,路途通达,地势开阔……咱俩分头追六个人,力量太分散,易着他们的道儿!”
鱼丽一生中何曾与男子挨得这般近?
温热气息落向她颊边,激起阵阵颤栗。
赵王见她没作下一步动作,松了手,沉声细语:“听我的,引上来,逐个击破。”
鱼丽问:“怎么引?”
“你、你叫几声,娇软点的。”赵王赧然。
鱼丽会意,忸怩良久,终觉羞耻:“我叫不出,你叫。”
“那……一起叫?”
两人你推我让,隐觉那伙人大有去意,情急下同声而呼:“啊!”
果不其然,交谈的六人步伐一凝。
鱼丽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嗯嗯”两声。
她曾因有要事找晴容,偶然听过里头如云似水的细碎低哼,为此羞涩一整夜,如今危急关头,唯有似是而非乱哼哼。
赵王身为血气方刚的烈气男儿,与意属的小姑娘深夜共处,本需极强定力;乍闻那“哼唧”如猫撒娇之音,即刻周身发烫,体内热潮汇聚一处。
让他最郁闷又无地自容的情况发生了。
为抑制那蠢蠢而动的劲儿,他调整呼吸。
奈何深息带喘,宛若寂寞长夜的喟叹,与鱼丽那奇诡的软吟交织成静夜中绮丽粘缠的乐章。
乍一听,倒真像那么回事。
有人谨慎逼近,楼梯年久失修,发出“吱呀”细响,彻底绷紧鱼丽的心弦。
她挪了小半步,伪装的呜咽声略微急促。
记起刀在赵王手里,懒得回头向他索讨,她反手去握他的刀柄。
赵王“嘶”声抽气,急忙摁住她的手。
她心道:都什么时候了!竟小气到这程度?
激愤之下,她稍稍一旋,没能出鞘,才警觉这手感好像……不太对。
所以,她慌乱中抓了个什么玩意儿?
“鱼儿……刀、刀还你,别乱来……”赵王哀求声中更添喘意。
鱼丽忙不迭松手,颤抖着接转自己的刀。
无须多问,她已大致知晓答案。
还有比这更蠢的举动吗?能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她仔细回想适才的力度,应该不至于把人抓伤吧?
刀柄的冷凉未能灭掉她掌心的火热,人如置身炭火烘烤、油锅煎炸,满耳尽是劈劈啪啪的爆裂声。
少顷,两道影子从楼梯口闪掠而出。
鱼丽顾不上羞赧,纵身一跃,与赵王双双扑去,连下狠手,赶在敌人未能吱声前敲晕了,稳稳接牢,悄然放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