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力继承父辈的雄心壮志,横刀立马,驰骋沙场。
配不上大宣国最明丽最灿烂的那朵娇花。
心底的光暗淡了,又不甘心就此熄灭。
余晞临与婶母联合操持府中大小事,一得空便锻炼体魄,强健筋骨,只等有朝一日能变回结实健康的青年。
午夜梦回,她的笑靥频繁温暖他,偶尔有另一男子形象时隐时现,使他嫉妒得发狂。
但对于自幼相识、温文隽雅的齐家大公子,他并无多少敌意。
尤其得悉对方落难,他干脆抢在夏皙之前化解,一来还了齐子翱照顾她的情份,二来免去她多操心,三来避免她和前夫接触,省得他再生醋意。
他做好准备会在赵王婚宴上与她重逢,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诘问,他为护住最后的自尊,决定隐藏琐碎而脆弱的心事。
夏皙步步紧逼,接连发问,始终等不到回答,怒而抬手去拉他。
余晞临侧身闪避,试图劝她冷静,奈何没注意地上碎石,脚下踉跄,重心不稳,左手无意间一推,阁子的木门应手而开。
他往里一瞥,顿时愣住。
···
阁内所设非寻常的屏风座椅,而是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排的架子和木柜。
适应室内光线明暗变化后,余晞临看清架上放置的各种草编,包括尺寸不同的提篮、果盒、垫子,各类草织昆虫、鸟兽。
无比眼熟。
他不由自主跨过门槛,错愕地踏进精巧编织物包围处,目光流连,许久方颤抖着双手,拈起一只草蚱蜢。
密织细剪,须脚俱全,活灵活现。
他亲手做的,每一件皆是。
从来京路上,到居于城西和城北交界的那处院落,他为摒除杂念,沉住心气,不断做草编,顺带以此谋取银钱度日。
他没刻意吆喝宣扬,还寻了不起眼位置,但依然陆续有人来买。
当初只道是自己手艺非凡,收获了好口碑,此刻方知个中缘由。
——他的阿皙,用尽手段,搜集并占据他所制作贩卖的草编。
心下酸甜苦辣混杂,滋味复杂难言。
再观靠墙的数排多宝格,上置花梨木首饰盒、奇趣动物石雕、六层同心玉球、走马灯、滚灯、泥人儿、棉塑雀儿、九连环、芙蓉石刻章、红珊瑚树、嵌有宝石的金银首饰、腊梅折扇、牙雕小杯、兔毛球、鎏金铜手炉、玉扳指、包银翡翠镯子、金葫芦耳坠子,前朝秘色瓷瓶……
或珍贵或平庸,无一不是他历年闲来所作或所购、赠予夏皙之物。
另有一套银甲、红缨盔、长刀、硬弓、马鞭、皮靴,保存完好;没上锁的柜子,内有数件男子衣裳、汗巾、头巾,是他辗转落在她手里的私物;而黑貂裘、红披风等,则是他为她订做的。
桩桩件件,几近如新。
随着物品逐一展现,陈年旧事亦翻涌复至,以为被忘记的、被忽略的,越发鲜活。
余晞临小心翼翼拿起一只羊脂白玉小手镯,莞尔:“你七岁生辰时,我不在京城,这是后补的礼物,你还嫌弃没颜色,死活不肯戴;等长大后懂得欣赏,又戴不下了。”
执起那枚芙蓉石章,底部阳刻着“扬且之皙”四字,他感慨失笑。
“这章子……是我头一次学刻章,没刻好,你竟爱不释手。”
触摸那套明显已不合身的盔甲,他细看右臂上破损,思潮涌动,以手搓额。
“十五岁那年北上戍边,遇埋伏中了一箭……三个月后回京,你为此哭了一夜,非要扣下我的全身装备……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见不得人的草编,留着有何用呢?”
夏皙缓步至他身侧,垂泪道:“我答应过哥哥,若他肯彻查东宫一案,最后不论结果如何,我必心甘情愿当好齐家儿媳。
“有关表哥的东西,我难以割舍,毕竟寄托了我全部童年和青春;若放在身边,定会时时刻刻睹物思人;如随便在别处搁置,心里不踏实。只有三哥这偏院,有我一席之地,距离不近不远,无需刻意想起,也不必费心遗忘……”
余晞临逐件翻看沾染微尘的旧物,星眸忽明忽昧,重新陷入沉默。
所谓自尊,被强烈感动和漫长思念磨得粉碎。
夏皙几度想握他的手,屡屡微抬又放下。
“你若不念旧情,我倒也不怕!反正我已非当年依赖你的傻丫头!和你相处十五年之久,也许再过十五年才能完全忘掉你,可我不信……一辈子都忘不掉!再不济……我搜罗各色美男,养在身边,左拥右抱,照样过得活色生香!”
余晞临摆弄九连环,转目偷睨她傲气又娇纵、负气中透着委屈的脸蛋,不自觉弯起嘴角。
他爱煞了她动怒的样子,却常常舍不得她动怒。
夏皙察觉他没进一步动作,气炸,小声嘀咕:“你再不哄我,我立马到宴上,找十个八个美男子!”
她忘了院门被反锁,气乎乎提着裙子,转身就跑。
刚奔至雕花木门,冷不防手臂一紧,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硬生生拽回。
下一刻,她后背一痛,遭他摁在墙上。
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困她于方寸间,俯首吮住她的唇。
起初轻轻细啜,绵绵不绝,继而凶悍地以微湿而炽灼侵占她,强势而霸道。
搅动她的舌,教她羞且蜜,心魂尽失,疑心坠入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