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拍拍我的头顶。
“睡吧。”
我把他和九王爷做了对比,觉得还是唐远好些,起码不会掐得我浑身青紫。
他的床铺有股好闻的味道,是素色的粗布,躺着却十分舒服。我滚到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闭上眼想去和周公指点棋局。
“喂!等下睡诶,你还没洗澡!”
是唐远,他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拖到后山的温泉。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不爱干净!”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最后不知谁先败下阵来,总之是各退一步。
“我去找个人来给你洗澡。”
我点点头。
“好的。”
在家时奶娘最讨厌给我洗澡,我总是跳来跳去避开她给我搓澡的手,又或者在木桶里扑腾得她浑身湿透。还不肯好好穿衣服,斜斜地挂在身上,赤着脚在房里上蹿下跳。
可是在这里我不敢,那姑娘明明低眉顺眼,神态温和,我却收束了手脚,只敢偷偷看她。
“奴唤作阿蛮,以后就伺候姑娘的衣食住行了。”
“哦哦,谢谢你。”
她弯了下嘴角,水润的眸子里溢出温柔。
“姑娘不必客气,奴本是唐寨主救下的,如今寨主让奴来伺候姑娘,必当是尽心尽力。”
我有些紧张,从来没人对我这么恭敬过。她来给我更衣,动作熟练,似乎从前做过许多次。因为不是在家里,我不敢过多动作,把自己剥光溜了就往温泉里跳,被烫得缩回了脚。
阿蛮捂着嘴乐了一会。
“姑娘慢些,水有些烫,你得适应下。”
我再次尴尬,站在边上想啃指甲。可今个一天实在狼狈,指甲里都是黑乎乎的,属实埋汰。我看了一会还是放下了,扯着自己的头发开始编麻花。
阿蛮让我试着站在台阶上,她用水瓢舀水往我身上倒,看我不喊烫了才按着我坐下了。
她好温柔,想叫她娘亲。
可是我脸皮薄,不好意思看她,刚好指甲洗干净了,便放在嘴里咬。
阿蛮还是笑,把我的手拽出来。
“姑娘,”她认认真真的看着我,“不准咬了。”
我缩了下脖子,呐呐道:“好吧。”
她便开始给我洗头,按摩的力度恰到好处,舒服得让人眯起了眼,学着唐远开始唱歌。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后面不记得,只知道大概的调调。
“姑娘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呀,阿锦不喜欢读书。”
“那阿锦喜欢什么呀?”
“吃和玩。”
这是大实话,试问谁能不喜欢吃喝玩乐呢?
阿蛮揉着我的头皮,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
“寨主唱的这首歌是说你像玉一样美丽。”
真的吗?那为什么爹爹总说我是个草包?
我裹着衣服,光着脚踩在青石板上,浑身清爽,想到处乱跳。还想展开双臂,像扑棱蛾子那样边跑边做出飞的动作。吓得阿蛮箍紧了我的肩膀。
“姑娘万万使不得啊!”
她押着我回去睡觉,吹熄了烛火,唱咿咿呀呀的摇篮曲。我鼻头一酸,差点抱着她喊娘亲。
阿蛮拍我的胸口,拍着拍着我就睡着了。
唐远的床可真舒服,如果没有水就好了,湿漉漉地黏得我浑身不舒服。
等等,水?
我猛地爬起来,此时太阳已然高高挂起,透进窗棂的阳光甚至有些刺眼。我滚下床,把被子一股脑丢在地上,定睛一瞧那床铺,一朵红花正开的艳丽,妖娆的舒展着花瓣。
阿锦不知所措。
唐远端着盘子,盘子里是刚出锅的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包子。
我看见他从窗子经过,推开门楞在了原地。
好在没丢了包子,不然我得多心疼啊。
他指着我,英挺的眉皱成一个川字。
“陆锦澜你怎么回事。”
我一怕就爱往事物底下钻,唐远的样子让我怕他下一秒就要拿藤条抽我,忙不迭就钻到了床底下,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血!阿锦流血了,害怕!”
“出来!”他喊我,板着脸,很凶的样子,就差没拿藤条了。吓得我更往里钻了几分。
“不要,不要打阿锦,阿锦会弄干净的,不要打阿锦!”
我叫起来,声音大得引来了阿蛮。
“怎么了这是,大早上吵吵闹闹的。呀,这是……”
她在床边蹲下,把手伸向我。
“姑娘出来吧,没事的,寨主不会怪你的。床底下多憋屈啊,等会阿蛮把床铺换了就好了。我们出来,不哭了好不好呀?”
我看着地面,眼泪很快洇出一滩小小的水渍。
“你还真是个傻子!”唐远说,语气里有气愤也有无可奈何。
他扶起阿蛮,趴下身子向我爬来。
我好怕他,可是后面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了。
“不要打我。”
床底的空间狭小,他很快就揪住了我,捧住了我的脸。
没有想象中的巴掌扇得我脸颊生疼,反倒是柔软的帕子触碰了我的眼睛,轻轻擦去我的眼泪。
“多大点事啊,我会吃人吗?”
我摇摇头:“不会。”
“那就赶紧出来吧,身上黏糊糊的你不难受吗?这几日好好休息,少吃些冷的。”